看江山今晚又来借宿，李旺军对表弟满嘴嘲讽。
“表弟，我还说你俩要睡一个炕，你表嫂说不可能，你表嫂是对的，你就没那胆子，怕啥，你赖着不出来，她还能让你在外面冻死？”
李村长站在院墙上拉电视天线，在房檐下挽一圈挂好，再跳下来拍拍手，嘴里呵呵：“山子，我摸索了半天图像才出来，明天给你家装天线。”
大哥大嫂那样闹，他没去看看拉个架什么的，这半天一心扑在捣鼓电视上。
“表弟，我跟你说，你就没那心性，我如果是你，晚上了我谁家都不去，就在自家炕上一睡，咋啦，咱村里人谁想说啥说去，外村人又不知道她不是你媳妇。”
“我表嫂呢？”江山问。
“追你大嫂去了，你是没看见，你大嫂在前面哭着走，两个姑娘在后面哭着拽，你表嫂不能看见了听见了不管吧，追出去了。”
李旺军家里有电视了，赶紧装天线调试，别人家打架这种事不吸引他了。
“山子快进去看，清晰得很呐！”
江山进他家上房屋，看柜盖上的电视里雪花飘洒，这叫清晰？
可能是大屏幕液晶网络超清晰电视看惯了，这种画面不习惯。
八八年的娃哈哈广告是遥远的记忆，这会儿扑面而来。
装电视的目的是看明天晚上的春晚。
骡子车在大门口卸电视箱子的时候，周围邻居们看见了，李旺军家上房这会儿聚了一屋子人，电视上的雪花夹广告看得他们瞪大眼不敢呼吸。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村长，红旗家不是也有一台电视吗，我们再去红旗家看看，是不是比你家的清晰。”
李旺军看屋里这么多人聚着，故意赶他们走：“赶紧去看江红旗家电视，比我家的还清晰。”
江红旗家先杀年猪吃肉，还想先买电视，他家电视这会儿肯定也装好了，几个人转身往外跑。
李旺军拧换台按钮，只有一个台，他一脸焦急：“不对呀，不是能收来两个台吗？”
“村长，天线杆换个位置就能收两个台了。”
“去去去，都十点过了，移什么天线杆，回家睡觉去。”
一些人看着电视没瞌睡，赖在李旺军家上房屋不想走。
刘芬回来了，跑得气吁吁，看上房屋一堆人，嘴里喊话：“都回家了，明儿天亮了再来看嘛。”
她过去关了电视，用罩子盖住，一堆人这才转身出屋子。
“村长，你不是凑钱打机井吗，今儿咋把电视买回来了？”
“我凑个屁钱，打机井要八千一万，你们凑吗？”
这些人看电视就看电视，说什么打机井的事，让李旺军很沮丧。
他眼睛看在舅舅家表弟身上，心里嘀咕：山子，你那一万块留着咱村打井好不好？
刘芬拽了一把江山，怕他跟着这些人一块出去。
等其他人走了，刘芬小声问：“你大哥大嫂真打架啊，大晚上的，我追出去劝她回去，她不回，她带着俩孩子跑娘家去了，这可咋整？”
李旺军端起炉子上坨了的面条大口吃，劝自家妇人：“过年前这两天，两口子为一块两块打架的事多了去，你管谁。”
村里人家出了事，极有可能找李村长断关系，刘芬觉得也是自己的麻烦。
刘芬不是担忧别人家，担心江山家里也有人闹。
“山子，莹莹是跑出来的吧，她爸妈不会追来？今天不追来，明天呢？你可要小心应付。”
李旺军告诉了他老婆，夏莹莹是逃订婚逃出来的。
刘芬愁死了，明天江山家也鸡飞狗跳，这年怎么过啊！
李旺军说表弟背回来一万块放屋里了，三月份给咱村打井。
江山家有个风吹草动，村长两口子心惊肉跳的。
“山子，你别怕，我跟你表哥商量好了，明天夏家真来人闹，我和你表哥带着全村人给他们讲道理。”
江山知道表嫂要跟夏莹莹爸妈讲什么道理。
两个孩子没了妈，第一个过年，你们夏家贴上红春联就不要戴孝的两个娃了，夏莹莹来江家陪两个孩子过个年怎么就不行？
刘芬觉得这个理由完全说得通。
还有一点更重要，莹莹虽然在江家待了一个寒假，可每天晚上，山子都是来我家借宿，他俩不可能睡一个炕，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
明天要给夏家人怎么说，刘芬给江山教得明明白白。
江山嘴角一笑：“表嫂，你放心了，莹莹爸妈不会追来，他们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真的？他们要讲道理，咱们说服他们，让莹莹以后当小梅小宝妈妈。”
李旺军完全同意自己老婆的意思。
“对，让莹莹当山子老婆，明晚除夕，你们一家四口吃个年夜饭喝上一点酒，睡一搭得了，管他的，啥事后面再说。”
刘芬狠狠挖一眼自己男人：“你说啥瞎话，你说睡一搭里就睡一搭？怎么着也要名正言顺。”
李旺军心里说怎么不是名正言顺，你看看莹莹穿上她姐衣服是不是她姐，天底下还能找出这样的一对双胞胎姐妹吗？
姐妹俩在孩子眼里一模一样，这就是名正言顺。
刘芬说的名正言顺，是指他们俩要登记，要领结婚证。
江山手里那张结婚证拿出来，上面的照片就是夏莹莹。
李旺军心里的话嘴上没说，拉开被子眼睛一闭准备睡着，再提醒表弟：“山子，明天一早咱俩给你家拉照明电，再接电视天线。”
江山睡在李旺军家炕上，满脑子想那张结婚证放在什么地方。
结婚证在夏莹莹的提包里。
这会儿哄睡着小宝和小梅，她悄悄拿出来看这张结婚照，黑白照片，笑的一脸幸福的是姐姐也是自己。
两人在镇上照相馆照相的情景，夏莹莹脑海里清楚记得。
不好意思的是江山，被她拽了一把靠近些。
腊月二十三回家的时候，这张结婚照就装在了夏莹莹提包里。
他要带两个孩子和男人去城里生活，带这个结婚照方便一大截。
没想到家里逼她和李文泰订婚，这张结婚证又拿回这个屋里了。
七百户村里人知道她是夏莹莹，去了城里，谁还知道她不是江山媳妇？
夏莹莹看了半天结婚证，又放回提包里，轻手轻脚钻进被窝。
左边是小梅，右边是小宝，中间还能躺一个人。
小梅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喊一声：“妈妈！”
“小梅乖，妈妈在呢！”
夏莹莹搂住女儿轻轻拍。
六岁半的小姑娘，某些人把她当苦劳力使唤。
每天晚上睡觉前这一会儿，看小梅小小的身子，再看不到一岁的小宝，夏莹莹心里一股恨意汹涌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