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之滨的霞光凝成提灯仕女时,林风正蹲在珊瑚礁上洗涮被赤硝石染粉的袍角。海水波动间忽现斑斓蜃光,半边《洛神赋图》自浪尖舒卷,宓妃鬓边的夜明珠暗合巽宫星位闪烁。苏婉用星河绫缠了根紫玉珊瑚当捣药杵,三清铃的余韵正在礁群缝隙里调戏刚醒来的赑屃。
“方才那混沌口味真是……”林婉儿话未说完,脖颈后的冰魄珠突然迸发六十四道寒芒。飕飕破空声里,半副瑶池宴饮残卷被钉在涨潮线上,王母发簪的墨迹正顺着湿沙游走,在女婴脚边结成天干地支阵。
小星突然如离弦箭般窜向浅湾,赤色狐尾扫开的浪花中浮出半截玉烛台。林风抄起捣药杵去钩烛台,却惊动蛰伏千年的龙绡藻——紫金丝般的海草疯长成三垣四象阵,阵眼处躺着的竟是个封印着三昧真火的骰盅!
幽冥老祖在云头笑出鹅叫,六翅冥蝶追着骰盅上残留的佛印打旋。原本封印妖界的困龙索突然断成十三截,每截锁链上浮凸的梵文正巧对应赌桌冥想的十二天干迷阵。
“落子无悔!”女婴忽然掷出啃剩的蟠桃核,果核嵌进二十八宿星盘西北角。乾坤挪移的卦象催动整片海域如蒸屉般涌动,三千里蜃气中显化的水晶宫突然扭曲成《寒食帖》笔意,厨房里择菜的虾兵蟹将全成了牧溪笔下的泼墨残影。
玄霜道长面色骤变,发间定海神针乍起雷霆,电光劈碎的琉璃瓦化作倾盆玉屑。苏婉展袖召来商羊振翅式风雨,七八只雷鸟裹着燎原气势撞碎四象阵,却见那骰盅里跳出个炭笔画的判官,挥着冒牌生死簿冒充贡院主考。
“来来来!”鬼判官揪住赑屃尾巴蘸墨,将洪荒王八壳画成文昌塔。林婉儿用玄冰鉴冻住的轮回笔,此刻竟开始拷贝《经石峪金刚经》中的漏尽通法门。幽冥老祖的鹅鸣在某个音阶突然变调,震碎的劫云里掉下分麻辣小龙虾味的玲珑宝鼎。
女婴伸手接鼎的动作被林风扑歪,宝鼎贴着玄霜道长的天灵盖滑进八卦衣。某张控火符被秋油浸透,将长庚星投射的虚焰变成滚滚油烟,七十个灶台同时鸣响时,林风炼废的驻颜丹残渣尽数化作喜宴甜汤。
赌鬼判官突然翻脸,掷出的十万颗骰子凝结成先天太乙卦阵。苏婉刚凝的星河帘被震成满天铜钱雨,女婴撅嘴吹气间,廉贞星方向飘来李太白醉写的《嘲王历阳》诗笺——诗句化作钓竿勾住骰子卦片,直扯得三十六洞天倒悬。
林风剑气卷起半阙青玉案,横削纣绝阴天宫的残垣断壁。碎裂石缝里涌出的孟婆汤泛着草莓奶昔酸味,浇在定海神针尖头时竟然幻化出哮天犬偷吃金丹的浮雕。幽冥老祖的五蝠捧寿氅突然反穿,青冥剑穗末梢的流珠演变成通缉名录。
“凌霄殿若知道各位糟蹋仙器……”玄霜道长的话被小星的哈欠打断。狐狸尾巴炸毛成狼毫软笔,蘸着黑蛟泪在海上书写《阴符经》第二章。残经引动接引金桥时,众人才发现守桥的竟是林风当年投错胎的第九分身——卖糖画的讹兽正冲他们挤眉弄眼!
突然从混沌裂隙探出的凤首箜篌丝弦震颤,女婴灵犀点睛般扯住十四弦。琴弦割破她指尖时凝成天机血符,将众人脚下的海市蜃楼转换成战争场面——画面里宁德真人驭使的踏雪乌骓,居然头顶林婉儿前世常戴的寒梅玉胜。
“咫尺卷要这样翻!”苏婉卷着星纹绫撞开幽冥护法旗,七十二道替身符随风飘散。林风用剑气丝串成晾衣绳,栓住的替身影子突然开始背诵《先醒广陵散》,倒背如流的音波震碎判官手中赝品五雷符。
海天突变橙赤色,远处忽现十二重绛绡楼。女婴骑着小星撞破第九层窗格时,整座蜃楼开始塌陷成宋徽宗的瘦金体笔迹。饿鬼道标记正在笔画间扭动,某卷无字天书应劫开裂,林婉儿看重的九渊冰魄正插在阮籍撰写的菩萨蛮笺注上!
镇海玄武碑从深渊浮出时,碑文竟用上官婉儿的簪花小楷刻着:混沌分为两仪时,有物自无始墟诞生……林风眉心劫纹突然一烫,整个人被掀翻在碑顶,太虚境的余震将涂山氏婚书残片烙在他手心——新娘姓名分明是玉虚宫批示的三代青玄圣女!
此时此刻,所有轰落的天劫都夹杂着糖葫芦的酸甜气味,但苏婉星象盘推演出的大凶之兆正变成烤肉滋滋声。蓬莱古钟突然将残魂震成五线谱,冥冥中商角冲旬律法和着丹毒扩散……没有人注意到,淹没女婴的潮水中正浮出三十三天密笺,字缝里暗藏青帝生辰对应的涅盘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