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李云昭的脚继续往下滑,然后在危险的边缘堪堪停下,骤然收了脚。
压在下腹的力道忽而消失,汤予荷有些不满足的蹙眉看了看她,眼中责怪的意味显然。
李云昭与他对视一眼,却对他眼中的乞求视而不见,转头看向一旁的荷花灯盏,没头没尾道:“做一个镂空的锦鲤琉璃灯盏,摆在旁边应该挺好看的,锦鲤戏荷,定然很有趣味。”
“锦鲤琉璃灯盏?”汤予荷双膝跪地,再度攥住她的脚腕拉了回去,沉声道,“明日我找人做七八十个,给你把书房摆满……你先管管我行吗?”
李云昭咬着下唇,使了些力气踩他,汤予荷似承受不住,眉头紧皱,胸膛起伏,喉咙里闷出一声低微的喘息。
压抑又痛苦,倒像在受刑。
但他仍虚握着她的脚腕,纵然忍得耳红脖子粗,也没有叫停的意思。
“汤予荷。”李云昭犹豫地轻唤一声,慈悲为怀地问,“这样真的不难受吗?”
汤予荷骤然抬起头与她对视,睫毛轻颤一下,“不难受……只要是娘子赏的,我都喜欢。”
简直妖精。
李云昭不说话了,随他的手带着自己的脚登山越岭,踩水踏青。
她坐直了身子,手指抓住椅子把手,脸颊微红,神情多多少少带着纵容之意,就像是他想做再多的事情,她都会配合一样。
或许是因为,她刚才想了一个有些对不起他的退路,心中难免愧疚。
她要是跑了,谁都能好,汤氏一族能好,方鱼年能好,林效和路崖也不会被牵连,李皎疑心谁、试探谁都没用。
但是抛下汤予荷,她有点良心受谴责,还有点……舍不得。
李云昭的思绪有些飘忽,还没想到深处,就被汤予荷扯了扯小腿,他声音低沉,质问道:“在想什么?说来我听听。”
“我在想……”李云昭低头看了他一眼,踢了他的腿一下,“地板这么冷,再不起来,明日腿疼了别怨我。”
“没这么弱不禁风。”汤予荷虽说着,但她既发了话,就没有不顺从的。手托着她脚底有些泛红的脚,拿起丢在一旁的鞋袜,仔细给她穿上。
他撑着腿起身,掸了掸衣袍,尽管他整理了一番,但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堪入目。
李云昭觑了他一眼,起身快步往外走,背影冷酷无情,“困了,回去睡觉——”
“昭昭……”汤予荷在她背后幽幽地唤了一声,声音低沉如鬼魅,“别抛下我。”
李云昭浑身一震,心虚地回头看他,瞧着他的脸色,越发疑心他是不是会读心术。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惊慌,汤予荷拧着眉,哀怨道:“我这样怎么见人,你不帮帮我?”
李云昭暗暗松了一口气,“我……”话没说出口,汤予荷已经走到她身边,将她横抱起。
李云昭只好环住他的脖子,在他沉稳的脚步中,看着书房的光亮越来越远,沉吟片刻,想起什么了,忽然开口道:“忘了熄灯了。”
汤予荷哭笑不得,无奈道:“一会儿自然有人去熄灭,等这个月俸禄发下来了,全给你拿来买灯油蜡烛,这点灯油就不必心疼了……”
他声音一顿,偏头蹭了蹭她的耳朵,压低嗓音,哑声道:“多疼疼我才是要紧。”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汤予荷迫不及待地低头亲吻妻子柔软的唇瓣,一边抱着她唇舌纠缠,一边大步朝内室去。
李云昭被他放躺在床榻上,青丝铺了满床,张嘴唇微微喘息,在烛光中,一个高大的熟悉的人影慢慢俯身而下,遮去了所有的光亮。
幔帐重重落下,垂珠微微晃动,撞击的声音悠长而空灵。
夜色绵长,春情不休。
李云昭心里藏着事,不知不觉对他宽纵几分,这一松懈,却被折腾得够呛,疲倦无力的瘫软在床上,眼睛无神,眨了眨,几乎快要睡着了。
她每次事后都要沐浴,从不例外,汤予荷心知肚明,没有多问,自觉地去备好热水,然后才回来抱她去清洗。
李云昭累极,连圈住他脖子的力气都没有,趴在他怀里就软软的滑着往水里沉。汤予荷无法,只能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拨着热水替她清洗。
汤予荷自小跟着汤大帅练武,虽然后来读书参加科举,添了些斯文的书生气在身,不如汤颂陈敖那样天生的武蛮子。
但是他在清除逆王党那两年,几乎天天手握刀剑,手上的力气不小,指腹带茧子,连勾带蹭,弄得李云昭苦不堪言,拧着眉头直哼。
“怎么……很难受吗?”汤予荷停下动作,抽回手,看着水中荡着丝丝的白,眼眸幽深。
李云昭咬牙从他肩上撑起来,很不客气地对他斥道:“滚。”
见她虚弱无力,汤予荷担心自己滚了,她会在浴桶淹死,当然不会离开,抱起她的双腿,“快好了,再忍忍。”
他话音中却也掺着忍耐。
一刻钟之后,汤予荷终于抱着李云昭从水里出来,给她擦干身子,穿上里衣,才轻轻将她放回床榻。
李云昭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望着床帐发呆,汤予荷在梳妆台的匣子上挑挑选选,分辨出了润手膏和珍珠雪花面膏。
他坐在床边,指尖取了丝滑清润的膏体,另一只手撩开李云昭脸颊旁边的发丝,垂着眸,全神贯注地帮她擦匀面膏。
她的脸又软又嫩,光洁如玉,一瞧便知道是芳龄青葱的少女。
几年过去了,她如今,正是当年离开他时的年纪。
“昭昭,”汤予荷看着她的脸庞,将她的手拿起来,慢慢擦上手膏,犹豫地开口,“你会嫌我老吗?”
李云昭诧异不已,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懒懒道:“不会,怎么这么问,有人说你老?”
“没有,我只是想,我得多活五年,才能一直陪着你。”
李云昭愣住,心中阵阵钝痛起来。
她并没有信心,能和汤予荷一起走到白头。也许是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她已经不再适应尔虞我诈,惊险跌宕的日子,面对未知的凶险,她会越发恐惧,想要退缩,想要逃离。
她不愿意离开京都了。
可是,李皎会放过她吗?会放过她选择帮助她的人吗?
李云昭不敢抱有庆幸,更不敢冒险。
她得逃。
等汤予荷收拾好一切躺到她身边,她一动也懒得动,问道:“我的玉佩呢?”
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太硌,被她随手摘下放在枕头边,汤予荷摸索一下,将那枚血红的玉佩找出来,正要给她戴回去,她却伸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