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悄然远去,会客室内唯余南安王那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如同低沉的鼓点,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
他双眼赤红,泪水与愤怒交织,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久久不肯落下,仿佛是对自己有眼无珠的悔恨,悔恨自己将女儿交给了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畜牲。
南安王紧握的双拳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彰显着他内心的激荡与愤怒。
林如海毫不怀疑,若此时那杜安如站在跟前,南安王定会不顾一切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理智告诉南安王,他外孙还在那恶贼手里,他必须先将他救出来。
他缓缓站起身,双腿因长时间的颤抖而几乎无法支撑身体,但他依旧挺直腰板,目光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那封信,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是一份沉甸甸的誓言,誓要将那忘恩负义之徒绳之以法,让其在世人面前,为其罪行付出代价。
林如海上前,低声向他讲述了他那小外孙杜简的情况。
那是个很机敏勇敢的孩子,在为他母亲报仇之前,他不愿意离开杜府。
南安王那双因仇恨而布满阴霾的眼睛里,微微泛起一丝微弱的亮光。
林如海见南安王听进去了,便详细地给他讲了遇到杜简的前后始末。
当南安王听到杜简那么小,就被人推入江中,九死一生,所幸被林如海他们所救时,这位老人老泪纵横,站起身,郑重地向林如海鞠了一躬。
林如海慌忙闪身避开,嘴里连道:“使不得,使不得!”
那种情况下,只要是人,有点良知,都不可能视而不救,举手之劳而已。
南安王将金锁仍留在了林如海手中,强调说,他外孙的承诺就是他的承诺,任何时候,只要林如海拿这金锁上门,南安王府只要尚存一日,定会应他所求。
这位老人最后走出房间时,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却也十分坚决。
夜色已深,月光冷冷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孤寂而悲壮的光辉。
林如海他们没有劝解,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面前,任何安慰和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能做的,只是将所见所闻如实上奏圣听,请圣上派人核查,以正视听。
送走南安王后,一家人终于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得以安坐餐桌旁,开开心心吃顿舒心饭了。
权景瑶从不是个会委屈自己和家人的人,晚餐准备得很丰盛。
看着桌上摆了十二道色香味俱全却份量不多的精致菜肴,一家人因想到嘉禾县君的凄惨离世而低迷的心情总算恢复了正常。
林如海看着坐在桌前,眼巴巴等自己开饭的小宇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夹起一只金黄酥嫩的爆炒鸡腿,轻轻放入小家伙的小碗中,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歉然道:“快吃吧!”
今天小家伙肯定饿坏了,连他这个大人都感到饥肠辘辘,胃部隐隐作痛。
小宇轩的大眼睛瞬间笑成了月牙状,脆生生道了谢,然后廹不及待地拿起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小脸上漾起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林如海又转身给黛玉夹了她最喜欢吃的鸡翅,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这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随后,他也不忘给权景瑶夹了一只,然后才自己吃起来。
权景瑶轻轻瞥了他一眼,心下暗道,她这名义上的相公,确实是一位谦谦君子,对女儿的疼爱和对女性的尊重,体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里,在这个时代显得尤为珍贵。
这一点,就连她那嫡亲的大哥,都比不上。
她那大哥,虽说曾与大嫂感情甚笃,但骨子里,仍然带着一丝大男子主义的色彩,从未将大嫂放在与他同等的地位上。
她的思绪微微发散,最近常萦绕在心间的念头又悄无声息浮上心头。
但很快,她便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美食上。
她的主要目的是照顾好黛玉和小宇轩,过好自己的日子。
未来的路还很长,谁也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
就将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相信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
她拿起手边的碗,为每人都盛了一碗鲜美的鱼头豆腐汤。
嗯,汤色乳白如奶,香气扑鼻,她默默地低下头,享受地呷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真鲜!
可能是大家都饿了,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餐桌前,只余安静地咀嚼声和偶尔碗盏碰撞的清脆交鸣,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和谐的画面。
很快,一顿饭吃完。
林如海起身走向书房,准备去写参奏徐州知府杜安如的折子。
他要行使御史“闻风而奏”的职权,揭露杜安如的罪行。
更何况,他亲眼目睹了杜简差点被害死的惨状,虽然杜安如亲手捂死嘉禾的场景他并未亲眼所见,但他坚信,纸包不住火,真相,总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权宇轩小朋友则蹦蹦跳跳地拉着姐姐的手,和姑姑一起去了姐姐暂住的院子。
他听见了,姐姐又要见客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