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嬴启孜想要出手之际,林宫鹤的手突然一松。霎时,空气如洪水般涌入嬴启孜的口腔、鼻腔,像是搁浅的鱼重新被潮水恩赐般地带回大海。
她急促地猛吸了好几口空气,呛得她干咳了好一阵,脸上的胀红愈发地重了。
“嬴小姐,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伤了你,抱歉。这会是最后一次,请自重。”
林宫鹤的语气淡淡,十分“工作化”。
他转身回卧室灭掉了扰人神智的香,如同往常一样在地上铺好了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入眠。
……
入什么眠?入不了一点儿!
他应该把她杀了的。
他狠狠地捏住她的脖子,他就是想杀了她的!
他掐他脖子的时候就是在告诉内心的自己,这个女人就他妈如同其他要毁了他的人一样,他可以毫无情绪波动地地解决掉她的!
哈哈哈!可是他赌输了。他输给了他自己!
他不知道那一刻那双该死的手为什么会不听使唤地松开。
他更不知道在掐住嬴启孜脖子之前,如果不是因为那双眸子长得太像“她”,扎得他想起了“她”,今晚会发生多么荒唐的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配合嬴启孜给自己过什么该死的生日;他不知道在丰山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那么地在乎一个乙方的安危;他不知道在塘街凭什么会把她的手牵一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破了案子自己会发自内心地跟着骄傲……
他留给“她”的那一方净土,好像有人强行进来跺了跺脚。他非但没把擅闯之人剁了,还彬彬有礼地向她表示继续合作。
呵!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宅心仁厚了?
不,他只是为了“她”。
嬴启孜是最有希望挖掘出关于“她”的线索的人了。
对!他是因为“她”,才对嬴启孜手软的。
……
嬴启孜迟迟没有进卧室。
她把恒温系统关了,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冰凉,寒冷,再到刺骨。
她身上仍只有单薄的吊带睡裙。今天是大寒,凛冽的寒风轻易地就能穿透这层衣裳,撕咬她的皮肉。可她不想试图取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此刻她心中各种情绪的大乱斗。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真的还能配合自己演下去吗?
是自己太心急了,也怪自己没有经验。像这样突兀的情感进展在有经验的人眼里一定非常拙劣吧。
她没有爱过人,更不会爱人。美人计这一招是她唯一吃不透的兵法。
方案需要改变,明天太阳升起之际,只怕他们的相处方式也会改变。至少不会是从前那样每一步都能够配合到对方心坎里的那种知音般的合作伙伴关系。
脚印她分析完了——十分地均匀分布在整个夫子古镇。要么脚印有假,要么林宫鹤瞒了她些什么,要不然,她想不出能形成这些证据的情况。
若脚印的照片没问题,这样均匀的分布,要么原地消失,要么分散地从环绕古镇的水路离开,可是这两种情况都被排除了。
办案的有东泓,能从那些消失的尸体上获益的也可以是东泓。
在一起事故中,当你无从判断罪魁祸首时,通常只需要追溯获益方便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嬴启孜现在正在做的,便是逼着获益方露出马脚。
理完思绪,她回到床上。林宫鹤虽闭着眼,她还是知道她没睡着。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他熟悉到了这般地步。
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还是应当道个歉:“抱歉,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隔了一小会儿,她又突兀地补了一句:“上次在寿宴上的媚药终于发挥药效了,谢谢你帮我清醒过来。”
???
还能这样玩儿?
林宫鹤内耗了大半天!不对,大半夜!被嬴启孜一句话……整破功了!
林宫鹤闭着眼,脑中“好词佳句”搜罗了好一会儿……算了,继续装睡吧。
……
第二天一早,嬴启孜在洗漱间的镜子面前呆若木鸡,生无可恋。
一、二、三、四、五,五道勒痕啊!扎扎实实的五道啊!边缘清晰,颜色饱满,一看就是人铆足了劲儿掐的。
她尝试用遮瑕遮了遮,不行!再上一层粉底,还不行!两层!三层!四……遮不了一点儿!拿腻子膏来都遮不了一点儿!
无奈,她只好用围巾把自己的脖子缠了个严严实实。
餐厅。
“少夫人,你不热吗?空调温度是不是太低了?”张妈关切地询问。
嬴启孜不自在地摇了摇头,“哈,我这是造型,造型!我觉得搭条围巾好看。”
“原来是这样啊。少夫人,在自己家里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要不您先取下来我给您挂衣帽架上,出门再戴也不迟嘛。”
“您以前在家都挺……嘶~那个词怎么念来着……哦,chill。您今天怎么不chill了?”
“张妈,帮我拿些消肿化瘀的药膏来吧。”
林宫鹤及时替嬴启孜解了围。
……
解围了……吗?
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张妈秒懂,飞快地去家庭医生那儿拿了药,顺道召集了负责做饭的佣人们。此后的每一顿饭加几道菜,最好是药膳,大补!
……
浦江边,嬴启孜练厨艺的大平层内。
“夫管严失算了,夫“死”了,我成寡妇了。”
莫嗟:!!!
“嚯,嬴姐,你……玩这么大啊?死了!?”
莫嗟表情震惊。
嬴启孜抿了抿唇,“此死非彼死。再说……”
话说到一半,嬴启孜把围巾往下扒了一点,露出那几道泪痕。
“哟?窒息play?”
嬴启孜一噎,差点被口水呛到。
“咳,不是你想的那样。说来话长我也不想长话短说了,总之就是任务失败的报应。”
“失败?这个词儿在你身上可罕见。看来林宫鹤的确是个硬茬儿。”
嬴启孜歪着头,一只手扒拉撩拨、玩耍着耳边的长发,问道:“你给我拿药的时候是从我那堆破罐子找的吧?没拿错?”
“没啊。再说,就算拿错了,嬴姐你又不是察觉不出来。”
的确,自己没发现药有什么差错。她没大胆到用媚药,可那香和酒里的药都是能扰乱人心智的,至少能摧毁人的大部分意志力。
明明药好像起作用了,林宫鹤为什么会突然清醒过来?
药效时间短?不应该啊,香一直点着的……
算了,纠结这些细节没什么意义。
嬴启孜思考了一会儿,似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敛了散漫的姿态,正色道:“把消息放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