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喝多了酒,一张脸更加红了。
等李满仓行完了礼,柳大夫便佯怒着打趣他,
“以后春花也是有娘家的人了,你可不许欺负她!”
紧接着,大牛也笑嘻嘻的跟着起哄,
“对,以后可不准欺负我妹子!”
李满仓连连保证,说自己必然不负她,又冲何春花挑眉一笑,让她也跟着红了脸。
一群人被两口子之间这点眉眼官司逗的哈哈大笑。
气氛一下子被这笑声烘托到了高潮。
乐呵呵的吃过了饭,接下来就是守岁。
李老头和柳大夫今天着实喝酒喝痛快了,晕晕乎乎就拉起李满仓两口子,又开始提起生娃这件事儿来。
话头一出来,何春花就拿火钳拨火堆里正燃烧着的木棍,低着头当鹌鹑。
李满仓余光瞥她一眼,就要开口反驳。
他的理由无非还是那一个,孩子太小,离了大人睡觉会害怕。
所以未等李满仓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李老头已经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郎已经十岁了,带着三郎睡觉不成问题。至于三娘,就跟着你娘睡。”
刘氏如今已经怀孕四个月,正是害口的时候,半夜都要吐上两三回。
而大牛每次倒床就睡,打雷都吵不醒。
赵氏为了方便半夜看顾她,就和她歇在一个屋。
大牛便被赶去跟多宝两个娃子挤一张床。
李老头说完,又怕李满仓两口子找其他理由搪塞,冷哼一声,梗着脖子继续道,
“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我没立场去管你们的私事。
如今我可是你们的长辈,自然该过问,难不成你们刚认完亲,就要忤逆我?”
二娘也觉得自己爹娘不太一样,别人爹娘都是睡一个被窝,偏偏他们连对方的房门都不踏入。
要是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亲妹妹。
所以等何春花两人被堵的哑口无言的空档,就赶紧接话了,
“我就跟阿奶睡,我喜欢跟阿奶睡。”
好好的贴心小棉袄,大年三十居然漏风了。
何春花是又好气又好笑。
而赵氏也似乎是怕两人阳奉阴违,子时一过,拉起二娘就回了自己屋。
大郎也非常有眼力见的拉着二郎去了他们那屋。
何春花磨磨蹭蹭灭了洞里的火堆,最后回了房。
屋里并没有点灯,但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然能看得见屋内的情形。
李满仓已经在床的一侧躺下。
见着何春花进来,神色如常的说了句,“娘子,快睡吧”便不再多话。
看着他如此坦荡的模样,何春花再扭捏就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了。
何春花愣了一下,昂首挺胸的冲他点点头,利利索索脱了外衫,踢下鞋子爬进了被窝。
炕已经提前烧过,被窝里暖洋洋的。
身边是李满仓轻盈平缓的呼吸。
鼻尖传来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荚味道,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窗外是簌簌的北风,偶尔有冰凌子掉落在地面,发出咔擦的声响。
不知怎的,何春花并没有觉得忐忑,反而莫名的心安,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日醒来,李满仓已经起了床。
看着桌子上的温水、被子里捂的暖融融的衣裳、还有摆放整齐的鞋子。
何春花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不是做梦,她是真的和李满仓同床共枕了。
然而见到李满仓,他依然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何春花只好藏起她心中的那点尴尬。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上的积雪逐渐消融,嫩芽从枯黄的草地里钻出来,春天又到了。
李老头早就已经摩拳擦掌,今年他们要多开些荒地出来。
一朵棉花有五六颗籽,今年他们的种子可比去年多好几倍,所以他们得把这些棉籽都种上。
等到了冬天,每个人就都有棉袄穿了。
得着空子的时候,何春花几人依然往山里跑。
采各种野菜和草药,深山里各个犄角旮拉基本上都被她们摸了个遍。
李满仓还带着何春花成功找到了野蜂蜜,填补了她去年的遗憾。
夏天时,冬小麦刚收割上来,刘氏如愿以偿生下了一个大胖丫头,取名叫妮妮。
一家子欢喜的不行,鸭圈里的鸭子又遭了秧。
这一次李老头没有再阻拦,因为春天的时候,赵氏又用鸭蛋孵出了好几只小鸭子。
去年养的那些鸭子也正是下蛋的时候,他们现在完全不愁没有鸭蛋吃。
很快,收苞米红薯,翻地种麦子,摘棉花。
一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周而复始,恍如隔世。
与此同时,外面的世界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乐王准备多年,又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跟随着众。
一路势如破竹,已占据大曌国半壁江山。
前不久,已在甘州城建新朝,立国号为景,与旧朝分庭抗礼。
人们都说,凭借这种势头,安乐王一统江山指日可待。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天下百姓苦朝廷的苛捐杂税已久。
不管谁做皇帝,谁能让他们吃饱饭就认谁。
作为安乐王的封地,俞州自然在新朝的管辖范围内。
安乐王上位以后,雷厉风行,各种政令一条条颁下来。
与老百姓最息息相关的就是,将滞留在各个州府,城内城外的流民遣送回乡。
流民聚集,一来会使滋生事端不好管理。
二来,土地都荒废无主,谁去种地?
自古以来,打仗都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在冷兵器时代,打仗拼的就是人和粮。
没人种地,那谁来给新军提供粮草?
在深山里住的何春花等人可不知道如今已经改朝换代。
一年两季的麦子收下来,她们已经完全解决了温饱问题。
不用交税,种多少都是她们的,所以付出多少汗水就能有多少收获。
但她们心里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这兵乱还要持续多久,她们手里的盐已经只能支撑到明年开春了。
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但是眼下的日子他们还得过。
所以田里庄稼都种上以后,大家依然忙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