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这是怎么啦?”正好绿兰又端着一碗粥羹进来,见得张娇月木人般的怔怔地站在盆架前,而脸上的水还如雨般滴滴不停,忙将手里的粥羹放好,找来一条干的手帕为张娇月把脸和胸襟抹了抹,笑道:“小姐,您这个样子,如果给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笑话您呢?要是给三爷知道了,奴婢可得有好受的了。”
“来,小姐,等奴婢为您梳好了头发再吃早饭。”绿兰说着便将张娇月牵到梳妆台前坐了。
张娇月虽然坐到了梳妆台前,可她却并没有要梳理的意思,虽然绿兰已经在她身后用梳子为她认真地梳理开了,可她的眼睛却只盯着梳妆台上的那支凤头钗。
那是在她被雨淋病了后龙风来探望她时送给她的!
而从那日起,她就答应了龙风会天天都将这凤头钗戴上!
张娇月伸出手来拿过那支头钗,转弄了一会,却竟幽幽地道:“大哥哥,你送给我的东西我还保存着。我答应过你会天天都戴着它的,以后我也还会每天都戴着它的,可是,大哥哥,你答应过我的,说不会再离开我的,可你却离开了,而且也不来与我说一声……”
“小姐,你又在与龙大爷说话了?”绿兰看着铜镜里的张娇月的映像,道:“小姐,看您呢,以前那么嫩嫩红红粉粉的,现在却都快变成黄泥捏的泥人了,黄黄的、干巴巴的。还在记惦着龙大爷呢?也不要说奴婢多嘴了,他一声不说就偷偷走了,这样的人,可真是没良心的了。要是日后奴婢再见到他,一定得好好骂骂他!”
“不要这么说,绿兰。”张娇月依然看着那支头钗,慢慢地道:“大哥哥一定不是故意的,他走得那么急,一定是有要事的,只是不知大哥哥要上哪去,也不知远不远,路难不难走……”
“小姐,我给您戴上它吧。”绿兰说着就想拿过那支凤头钗为张娇月戴上,但张娇月却摇了摇头,道:“我自己来,你去干别的事吧。”
绿兰看了看张娇月,便过去将那盆洗脸水端出去倒了。进来却见得张娇月并没有将凤头钗戴上去,而依旧在手上把弄凝视着。
“小姐,粥都快凉了,过来吃了吧。”
“我不想吃。”张娇月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才专注地将凤头钗插到头上,却又对着镜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才默默地站了起来,慢慢挪到案桌边坐了下来,才要提笔,手却停在笔上并没有拿起来。
因为她忽然看到了案桌上面那张纸上写的文字,有些是她昨天夜里写下的,但有些并不是她写的——那是张飞狐写下的,当然她并不知道。
张娇月不由轻声念了起来:“……一蜂去,有蝶来,化你忧伤尽消消。颜犹在,阳台存……”
“小姐,你在念着什么呢?什么蜂什么蝶的?这哪里有蜜蜂和蝴蝶飞进来吗?”绿兰走了过来,困惑地四处张望着。
张娇月却只看着她直梆梆地问道:“绿兰,刚才有谁进来过么?”
“三爷啊。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那还有谁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绿兰歪着头呆着,道:“您刚出去三爷就进来了,他让奴婢到花园里去找您,奴婢就去了,却就不知道还有谁来过……小姐,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了?要不要告诉三爷去?奴婢这就去告知三爷……”
“不用了。”张娇月止住正欲外去的绿兰,但眼睛却仍紧紧地盯着张飞狐所写的那首词,嘴里也喃喃地念着上面的句子,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搂抱住绿兰并拍打起来,高兴地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绿兰,我知道了……”
“小姐,您知道什么了?您打得奴婢好痛啊。”
张娇月这才放开绿兰,却将那首词指给她看,道:“绿兰,你看,你快看,快看。”
绿兰瞪大双眼往那纸张上看,似乎是要将那纸张看个穿般,但一会儿却好无奈地朝张娇月道:“小姐啊。您也知道奴婢不识得字的,您叫奴婢看什么啊?”
“那我念给你听……”张娇月不待绿兰答应就念了起来:“白底纸,黑笔字,满写忧伤却为何?……”
“小姐,您在说什么呢?什么纸什么字的,奴婢可糊涂了。”绿兰歪挠着头困惑地看着张娇月。
“你真笨,这你也听不明白。”张娇月用手中的纸张敲打着绿兰的头,道:“这是大哥哥写给我的,他知道我想见到他,所以就显灵写了这首词,意思就是说他知道我想见到他,他就要我不要那么忧伤……”
“小姐,您才刚说我笨呢,依奴婢看,您可要比我还笨多了。”
“什么呀?我要比你还笨?”张娇月嘟起嘴来,道:“你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才怪呢。”
虽然张娇月似乎很恶的样子,但绿兰知道她只是做出来的罢了,于是便笑道:“小姐,您本来是不知要比奴婢聪明多少倍的,可是现在您却真的要比奴婢还笨了。大白天的,哪会有什么显灵的呢?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奴婢从来就只听说过死了的人才能显灵的,哪有……莫非……莫非龙大爷他……”
张娇月不听还罢,听得此言,刹时脸如白纸,刚才的喜悦也像被水淋过的柴火一般,再也见不着半丝光彩了,呆呆地木着,倒是嘴里在呢喃着:“大哥哥……大哥哥……”
“小姐,小姐……”绿兰也被张娇月这变化唬得脸无人色,慌忙摇晃着她,但张娇月却似乎失去了知觉,虽被绿兰摇得一摆一晃的,可就是除了喃喃地念着“大哥哥大哥哥”之外,就再无他语了。
“小姐……”绿兰见此,不由哽咽起来。
也不知是她的哭声感染了或是惊醒了张娇月,迷茫中她竟见得张娇月那双憔悴的眼睛里竟也一滴一滴地滚流出泪珠儿来,“卟卟”地滴落在木板铺就的楼板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