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角落的单独审讯室里,张郝脸上青紫交加,双眼无神地坐在椅子上接受审问。
沈靳萧、张政委以及一众负责这项内部案件调查的领导们齐齐坐成一排,等待张郝的交代。
张郝说起七年前第一次和白父碰头交易。
那时他正巧重病需要花费两百块的手术费。
当时张政委工资一个月才十几块,还要养正在上高中的张东海,压根没有多余的钱帮他这个弟弟做手术,所以手术一拖再拖。
认识白父也是偶然一次听人说白家想得到中心街那块地皮建百货大楼的事,白家请了不少工程师估算投标价格。
而恰好,当时张郝在开车中无意间听到谁低声和人在车上谈论此事,知道那块地皮的满意价格以及上头需要发展的各项规划。
所以张郝就利用高老大的身份戴面具和当时的白家掌权人进行了交易,拿到了一千块钱。
之后的几年里,他更是用情报置换了不少的钱财。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他更是向白父提出了帮他除掉讨厌之人的要求。
曾经那些个对他态度不甚友好或是他讨厌的人,逐一都被白父找人解决掉。
座上的几人,听张郝交代完这些不禁愤怒不已。
“仅仅是因为他们没和你打招呼,你就要对他们痛下杀手吗?还有季连长,他上有老下有小,他不过是不擅交际,你就找人杀了他,你不知道他老母亲老了没儿子送终有多可怜!”
张政委大声斥责,看着这个从小带大的弟弟泪流满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起身咆哮,“还有东海,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你要害死他,你到底同他说了什么,他才会想不开!”
原本双眼空洞的张郝听到眼前这个如父亲般的哥哥,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沧桑和憔悴忽地笑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他吗?当然都是因为你啦,我的好哥哥!”
“凭什么你儿子可以当医生,我让你给我介绍个好工作你都不肯,就给我找个司机的活,我做了近十年的司机,你为我考虑过吗?你就想着你的好儿子,连我生病你都拿不出一分钱给我治病,你配做我大哥吗?”
张郝声声质问犹如地狱里的恶鬼,然后又猖狂大笑,诉说了他偷偷在沈靳萧的保温桶里放了纸条和木筷的事。
纸条上,他威胁张东海要是不认罪,就要对他父亲下手。
而张东海果然也抵不住心底压力,也为了保住父亲,用木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张政委听着张郝的话捂着胸口差点气晕过去,“你这畜生,难道只记得这些吗?你难道不记得东海为了给你筹钱治病还跑去给院子里其他孩子补课吗?”
他难以想象就因为贫穷和他的公正,从而造成物资分配不均,这个弟弟居然就对他们怨气横生。
面对张政委的反问,张郝没有过多的情绪,直到沈靳萧问起了林霜,他脸上的笑才逐渐收敛。
“张郝,你觉得你哥和侄子亏欠你,但林霜呢,你为什么也要害死她?”
沈靳萧沉着脸质问。
张郝脸上笑意收敛的同一时间,情绪失控地起身,不断将手中的手铐拍得砰砰作响,“我没有害她,没有害死她,是她突然出现撞在我车头的,我不过是想圆我一个梦而已,我那么爱她……”
他再也说不下去,奔涌的泪水夺眶而出,也哽住他喉间所有的话。
直到此刻,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小他许多的小姑娘的爱有多无耻和龌龊。
张郝捂着脸,崩溃地呜咽出声。
一个冷漠的杀人犯,似乎被触碰到逆鳞般再也无法坦然接受自己所犯过的错。
“我爱她,我比他们任何一个都爱她,我知道我很脏,当我知道她遭受那些时,我生不如死,但我同样也庆幸我能够配得上她了。”
“婚宴那天,我不过是想用这种方法让她不要嫁给你而已,害死霜霜的是你,是你沈靳萧!”
张郝边哭边咆哮,失控地推开椅子,就要冲过去揍沈靳萧,却被身旁的警卫员摁倒在椅子上。
沈靳萧起身踱步到张郝身边,压低声音承认,“你说错了,其实林霜在婚宴前早就想不开了,在她的房里发现了她的遗书,你要不要看看?”
他说着掏出那封林霜的绝笔信在张郝面前。
张郝颤抖着手拿过纸条,在看到上面她提起他的名字时,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个他心目中如女神一般的人,忏悔自己因为嫉妒面目全非,做了许多错事,最后她提起身边每一个对她关怀备至的人,希望他们能努力认真地活,好好地活,愿他们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信中,她写道:“张叔,谢谢你平日里能听我唠叨对某个人的思念,希望你能早日找到未来婶子……”
那个已经沾染绝症一心求死的小姑娘,在那种绝望下,还能用最纯粹的心去祝福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用最肮脏的手段玷污了那份最纯粹的感情。
“啊……啊……”
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响彻整个审讯室。
张郝就那么抱着那封遗书抵在胸口,整个人从椅子上瘫软在地。
沈靳萧看着他的模样同样红了眼圈,“林霜在最后的时刻都知道自己错了,可你却……”
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身和其余几人一同出了审讯室,只留下身后痛不欲生的哀嚎声几乎冲破整个审讯室……
*
筒子楼里,孟抒悦坐在卧室里,时不时望向窗户,等着某人到来。
可预想中突如其来打开的窗户没看到,却听到门外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孟抒悦头皮一阵发麻,赶忙冲出了房间,就见客厅里沈靳萧用扁担挑着两个大箩筐,箩筐里满满当当堆满了东西,还用红布盖着。
眼见男人挑着两大筐东西爬到四楼,孟抒悦可心疼坏了。
“你咋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来之前说一声,我们去帮忙啊……”
话还未说完。
门口陆续进来的两个身影让屋里的三个孩子躁动惊呼起来。
“大表哥,你咋也跟来了,我以为你被那个白爸爸噶了呢!”
小头蹦蹦跳跳过去就调侃宋时璟这个大表哥,伸开小手眨巴眼睛朝他索要大白兔奶糖。
而奶糖则如小炮仗般就冲到李斌身前,一蹦三尺高就拿走他手中包着猪耳朵的纸袋开始屁颠屁颠笑起来,“还是最喜欢李爸爸卤的猪耳朵,白爸爸家的厨子就卤不出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