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砚清听闻,便将那依兰花精油锦盒给收了起来,回身坐到了软榻上:“进来。”
府医勾着腰从门外入了世子书房,走了过来,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主子:
“启禀世子爷,朔风侍卫给的这张丝帕上沾染的气味与褐色粉末,据小的查验,像是一类寒药。”
鹤砚清掀抬起长眸,面染几分惑色:“寒药?”
府医点点头:“对,寒药,俗称避子药。
药材寒性,败坏女子气血,能让女子难以坐胎。
长期服用,对身子是有损坏的。”
银炭烧得十足的书房里,府医只觉一股寒意压抑之感袭来,浑身倍感不适,似装进一张不能动弹的渔网里。
他也不敢乱动,只能将头微微低着。
华衣金冠的世子坐在软榻上,兀自冷笑了几声。
清隽锐利的轮廓似冷刃一般带着肃冷杀气,威仪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鹤砚清挥了挥手臂,语声低沉阴冷:“下去。”
府医连忙离开这间呼吸都困难的屋子,害怕不已。
鹤砚清起身立在窗下,薄唇抿得很紧,背在腰后的手掌也攥成了拳头。
他舌头抵着后齿,姜玉瑶,果然是个不老实的。
还是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铤而走险,次次踩在自己的红线上蹦跶。
王府里,他才是主子,孩子要不要,得他说了算。
府医离开,秋容被叫了过来。
秋容跪在地上:“世子爷,您叫奴婢过来是有何吩咐?”
鹤砚清缓缓转身,松身鹤骨的身姿在宽阔的屋子里缓慢的踱步起来,清贵雍华。
世子神色,今日是分外的阴沉:
“我让你留在三姑娘身边,不是让你打杂的。秋容,你似乎对我已经没用了。”
秋容连忙的心惊胆颤起来,匍匐在地:
“世子爷饶命,奴婢对世子爷是绝对的忠诚,绝无二心!
奴婢一直都是世子爷您的人,从未有过背叛主子的心呐!
世子爷,饶命啊!”
所有在鹤砚清手底下做过事的人都知道,鹤砚清是有多么的不留情面。
一旦说出这种话来,可不是放弃一颗棋子那么简单,那是没命的信号。
秋容害怕到了极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纰漏。
鹤砚清停下步子,黑眸阴鸷的垂睨了下来:
“海棠院几时有的避子药,谁买的,谁在藏?
给你三日时间,你若查不出来,第四日你就会出现在乱葬岗。”
秋容背影微微颤抖,连忙回:“是,是世子爷,奴婢一定去详查!”
“下去。”世子挥了手臂。
秋容从浮光台里出来的时候,双腿都软了。
如今海棠院那边,拂绿已经彻底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许多时候三姑娘都是让她外边伺候,她们主仆在屋子里说悄悄话,自己却一句也听不见。
可是这事儿,她没办法跟鹤砚清说。
说了以后,只会让是世子觉得她没本事,毫无利用价值,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王府里隐晦腌臜的事儿,可多了,只有做个有用的人,才能活命,才有钱拿。
回了海棠院,秋容带着手底下的下人们,说是要做大扫除。
趁着姜玉瑶跟拂绿去了茶楼,她便里里外外的翻找了起来。
姜玉瑶的东西,都能在册子上,一对一的对照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看见那所谓的避子药。
三姑娘的房间,都给找了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有找出来任何不对。
秋容便将心思,对准了那拂绿,去了她住的耳房翻找了起来,结果还是没有答案。
她只有三日时间,这一下,秋容的确心慌了起来。
朔风来海棠院通知她:
“秋容,世子爷吩咐下来,说后日带着三姑娘去连理山庄。
你记得提醒三姑娘,明日便可收拾着行李了。”
姜玉瑶带着拂绿从茶楼回来时,时候还算早。
她得了茶楼地契后,银子跟产业便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了,带着拂绿去街上买了不少吃的用的回来。
还给拂绿做了几身冬日穿的新衣裳,小丫头开心极了。
拂绿走起路来快要蹦跶起来:
“三姑娘,您院子里不是还有很多没用过的料子吗?
何必给奴婢新做衣裳呢,这不浪费银子了吗?”
姜玉瑶回眸对她笑道:
“这是我自己赚来的银子给你买的,是我送你的礼物。院子里的那些,都不是我的。”
今日心情虽是不错,但说这话时,眼神却是黯淡的。
海棠院虽奢靡,但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她的。
如今逃走希望渺茫,茶楼里的小生意成了她生活最大的寄托了。
但她仍不会放弃离开王府的机遇,她认为,鹤砚清对她,总会有厌恶疏冷的时候。
入了海棠院,姜玉瑶将披风换下,秋容笑着走来接过披风:
“三姑娘,世子爷说后日要去连理山庄,让奴婢跟您说一声,可提前准备着了。
奴婢跟拂绿也好商量一下,都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
姜玉瑶眼梢看了下拂绿头上的那根金鱼银簪,心底打鼓,问道:
“世子有没有说要去几日?”
秋容摇了摇头:“主子没说,这都是看世子爷的心情。”
拂绿跟姜玉瑶眼神对视了一下,主仆二人彼此都明白,那簪子里的药丸子装不了几颗,时不时的就得去补药。
又不敢一次性买太多回来,怕放在屋子里被人发现。
次日一早,拂绿跟着姜玉瑶去了茶楼后不久,便悄悄从后门跑了出去,去给姜玉瑶补药。
担心去了连理山庄后,这药丸子就不够了。
拂绿心底明白姜玉瑶最害怕的就是有孕,这件事,她每次办的时候都格外小心。
这一次,她一次性买了十颗小丸子装在簪子里,付完银子,转身就回了茶楼。
夜里,秋容来了一趟拂绿的耳房:
“拂绿妹妹,我是来问问你,你给三姑娘都备了那些甜点带走呀?”
拂绿一边铺开床一边道:“红枣,甜糕什么的。”
正当她转身过来,只见秋容笑眯眯的看着她,再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拂绿晕倒在了床上。
秋容不动声色的将她衣衫给脱了,鞋子也给脱了,规规矩矩的让她睡在被窝里,营造她是正常入睡的形态来。
等做完这些,秋容便从她头上取了那金鱼肚皮形状的银簪,收在了手里,抬脚就走去了浮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