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娘子咽了咽喉咙,回道:
“那姑娘一早本是乘坐的我们家的牛车下山的,
但走到半道上,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祖先坟前了,于是就跳下牛车自己去寻了。
再之后,我们便分道而行,没见过了。”
还祖先坟前?呵,鹤砚清冷笑一声。
气势凌厉的世子看了一眼朔风,朔风立即将鞭子别在自己后腰上,带着几个侍卫:
“来人呐,将这一家三口全带走!”
一个时辰后,朔风将这一家三口分开盘问,得到了最终结果。
鹤砚清一身紫色浮光锦对襟长袍立在碧色环伺的雪天庭院里,面色阴郁,飞挑的眼角横扫过来:
“说。”
朔风双手合拱,垂首应道:
“启禀世子,农户一家三口交代说,三姑娘没说具体去的地方,只问了南边下山的路。
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就是自己孤身一人走的。”
鹤砚清漆黑的眉眼远眺青山至高处的那团青灰色乌云,眸底里满是晦涩不明的光,他锋利的薄唇弯了弯:
“之前还懂筹谋一番的走,如今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只是他这样的人,永远都不知道,绝对的掌控之下,人是会逐渐逼疯的。
姜玉瑶在王府十年,虽过得凄苦被打压,但也没最近这段时日过得压抑。
鹤砚清,简直就是她的噩梦,从里到外的侵蚀她的人生,不得半分安宁。
依兰花精油一时,算是将她给骇住了,赤然的羞辱,令她失去冷静筹谋的理智。
潮湿清寒的街道上,是才下过一场小雪后的寂冷。
街道上,三四人成群,五六人单行,人迹稀少。
寒风继续呼啸,刮得姜玉瑶面颊肌肤发紧刺痛起来。
她披风没了,就身上一件被刮花的外袍,吹得她浑身发冷,饥寒交迫起来。
她眯了眯眼,走入了寒露镇上唯一的当铺里。
她一直在排队,心神不安着。
姜玉瑶踮着脚看了看,前边居然还有七八个人,每个人呢都要讨价还价耽搁时间。
突然,身后的街道传来急促的哒哒哒的马蹄声。
她瞳孔猛缩,立即回眸一看,原来不是鹤砚清的暗卫队伍。
悬在悬崖之上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吓得她一惊一乍的。
她摸着纤细手腕上的玉镯子,对着前台说了一句:
“掌柜的,我当个镯子,价格您看着给,少点儿就少点儿。”
站在小窗里的掌柜的看了出来,上下眼打量了一下姜玉瑶,那张鲶鱼嘴的唇角格外下垂:
“哟,这姑娘豪爽,上前来我瞧瞧吧。”
姜玉瑶连忙走上前去,她很清楚鹤砚清的手段,会很快反应过来,不会只在北边排查。
他手底下那些走狗,一旦各个方向的搜索起来,自己很快就会被发现。
所以,时间就是生命,她等不起了。
“掌柜的,这是家里祖传的镯子。您掌掌眼,绝对的上等货。”
她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从小窗户里递了过去。
当铺老板将镯子拿在手里,对着光亮处瞧了瞧,下垂的唇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这镯子还不是普通的玉,是翡翠镯,色泽冰绿光润,的确是一等一的好货。
老板跟店小二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这种独身来典当贵重物品的小姑娘,心底很清楚怎么回事儿。
一般来说,急于典当贵重物品之人,都是急缺钱之人。
这种小姑娘的急,多半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小妾。被捉回去,那可是被打死的风险。
当铺老板笑着道:“普普通通,五十两。”
姜玉瑶面色沉了沉,语声颇有些急促与愤怒:
“这镯子少说也得五百两。老板,你是瞧我是个小女子,欺负我什么都不懂是吧?”
当铺老板将那翡翠镯子放在手里晃了晃:“嫌少啊,嫌少就算了。”
姜玉瑶冷道:“还给我。”五十两,她买马车的钱都不够,总不能走着去南疆吧。
当铺老板见她眼神笃定,还真不当了,又软了语声:
“哎呀,你这小姑娘,既然是谈买卖,就是相互开价儿嘛,怎这不好言说?
这样,你说个价儿,咱们再谈便是。”
姜玉瑶在心里算了算,买一辆马车至少得一百两。
她还要购置越冬的几件衣袍,还要去买地图,与生活用物,还得吃饭喝水。
她道:“三百两,一分钱都不能少!”
店铺老板:“一百两。”
姜玉瑶秀眉拧紧,眼神不安的朝后边的当铺外的街道看了看:“不行,三百两!”
她只觉自己后背发冷发寒起来,止不住的朝着后边又看了几眼。
店铺老板见她又不退让,可又想便宜要了这镯子,才抿了抿唇道:
“好了,两百两,你愿意,我就给你银子,马上给。”
姜玉瑶深知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昨日晚抵达寒霜镇,直到今日已经是一日半过去了,再不走,危险便越靠近了。
她不再与老板拉扯耽搁时间,随即一口答应:“好,拿钱。”
飞快的,她将两百两银子拿了,飞快的跑出典当行,得赶紧去买了马车出城。
姜玉瑶饿得两眼发晕,在街边买了肉包子啃着,付完钱,眼角余光扫到了紫衣侍卫。
她连忙将脸转了回去,浑身当即发麻起来。
遭了,鹤砚清的人已经到寒露镇。
不行,不能再耽搁时间买马车了,得赶紧走,出城门!
她捂着自己身上的银子,朝着城门处小跑了起来。
路上遇见个牵马的小哥儿,跟人说了几句,将那马儿给买了过来。
姜玉瑶翻身上马,前方就是城门口。
她眼底满是希望,含着微末笑意。
看着城门处似有百花盛开的春天似的,纵马飞跃而过。
马蹄踏过城门关,一骑绝尘,自由就在前方。
姜玉瑶笑着道:“出城了,出城了,我终于出来了!”
心花怒放时,继续朝前狂奔。
驾着一匹快马极快的就到了城门远郊之外。
冬日寒雪纷飞,青云团团压下。
灰蒙蒙的城郊,枯木寂寥,道路也是灰黄色的。
万籁俱寂,风呼啸穿过她身,冻得人眼睛发红。
可是此刻也只有热血沸腾,感觉不到冰冷了。
忽的,姜玉瑶看见不远处有个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个男子,正在围炉煮茶,格外悠闲。
男子身边站着不少紫衣护卫。
她两眼震了震,脸上血色消逝在她面容之上,浑身血液凝停。
鹤砚清姿仪端方的坐在凉亭里,接过朔风手上的那把白色油纸伞走了出来。
金冠墨发,松身鹤骨。
世子举着白色油纸伞,一身紫衣走入冰天雪地里,气宇雍华,威仪天成。
他深邃阴鸷的眉眼刺了过来:“瑶瑶,这是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