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谢钟情回忆着自己所知的关于安王的消息。
她听傅姆言,当年阿母三番五次逃出府,其中一次逃出谢府后,在躲避谢氏护卫的搜寻途中遇上的安王。
那时安王还未去就藩,尚留在建康,他见阿母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女,哦,对,这里插一下,阿母似乎是凭空出现般,查不到此前的任何踪迹,也寻不到她的亲人。
安王见阿母一个貌美又执着、不畏强权、不趋炎附势,这份毅力打动了他,这才冒着得罪陈俊谢氏的风险,帮助阿母逃走。
正因为如此,他被阿耶记恨,原本封地在富饶的益州,被阿耶设计,封地变成了贫瘠狭小的交州。
那次阿母离开建康后,去了益州,但她并未多打搅安王,自己寻了个小院安置下来,做着簪娘的活,靠卖绢花养活自己。
可是她一介孤女,在这乱世,自然会被恶人盯上。
那次,她被歹人跟踪,差点失身,幸而有安王安排的人救了她一命,因而,阿母与安王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谢氏族人遍布天下,自然一年不到就发现了阿母的行踪,阿母又被阿耶找回来了。
被带回来的阿母不死心,面上却假意认命,与阿耶甜蜜了一段时日,迷得阿耶忘乎所以后,阿母趁此又逃了。
这次,她逃去了梁州,在那边过了大半年,直到冬天,胡人越过雍州来到了梁州烧杀抢掠,见阿母是女子,当场就要对她施暴。
就在阿母绝望之际,还是阿耶来得及时,他如天神降临,一箭射杀了胡人,救下阿母。
自然,阿母也被阿耶带回建康了。
那次之后没多久,阿母就怀了她,也因此安定下来。
回忆起方才安王眉宇间的失落,想来他从未放下阿母吧……
谢钟情感慨着,她已经想象得到,阿耶知晓安王对阿母还未死心的暴怒了。
小女郎想象着老父亲吹胡子瞪眼,心里骂着安王,面上还要柔声细语搂着阿母哄的模样了。
谢钟情回到宴会大厅的时候,发现走前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大厅,此刻死一般的寂静,气氛诡异极了,众人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谢钟情心中一紧,目光转了一圈,找到苏氏的身影,快步去走向阿母,低声道:“阿母……”
苏氏回头,见女儿来了,立马将人拉到身边。
谢钟情在母亲身边跪坐下来,这时,她听见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还请父皇明鉴!阿姨绝不会做出这等丑事!”
是福康公主的声音。
谢钟情循声望去,见原本舞姬跳舞的中央空地处,现在正跪着几个人。
一个是福康公主,一个是比较年长的华美女人,应该是福康公主的生母,杜婕妤,还有一个作侍卫打扮的男子,同时还有另一个宫女。
这是发生了什么?
谢钟情再看看官家,见其脸色黑沉,她立马条件反射地收回目光,而后又再看看皇后,见其一脸忧色,满目不赞成的担忧。
太子呢?
谢钟情又看下面众人,太子和几位王爷皱着眉,其他大臣女眷都是好奇又兴味的模样。
哦豁,她错过了大瓜!
谢钟情立马压低声音问母亲,“阿母,发生了什么?”
苏氏倾身过来,小声告诉她,“有人指控杜婕妤与侍卫私通。”
哎哟,还真是大瓜,还好还好,还能赶上热乎的。
此时,跪在宴厅中央的福康公主,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她那美丽的面庞因哭泣而微微泛白,通红的眼里满是委屈和无助,“父皇,儿臣的阿姨杜婕妤她绝没有与侍卫私通啊!”
福康公主的声音带着悲凄,仿佛一阵风吹过便能将其吹散,“儿臣可以发誓,阿姨一心只有父皇您,这定是有人陷害!请父皇明察秋毫,还阿姨一个清白!”
言罢,她重重磕头,泪水不停流淌,打湿了宫殿地板,每一滴泪水都似乎在诉说着她心中的痛苦和冤屈。
皇帝看着眼前哭泣的女儿,神色难辨,不知信了没。
杜婕妤也哭着辩解,“陛下,妾身绝不会背叛您!这个人,妾真的从未见过啊!陛下!您要相信妾身啊!”
这事不知真假,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又在朝会上,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为了自己颜面,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并且,不管是与否,这杜婕妤让皇帝在一众大臣家眷面前落了脸,此后几乎很难复宠了。
而那指控的宫女信誓旦旦,丝毫不惧,“陛下,杜婕妤在蒙骗您,那日夜里,奴婢亲眼所见,不信一会儿去侍卫房里搜查,定能搜出杜婕妤的贴身之物!”
而那侍卫则战战兢兢跪着,一脸惶恐,大有心虚之意。
皇帝虎目含威,直直射向他,怒问:“她说的可是真?”
那侍卫即刻惊恐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恨不得要将自己的恐惧和懊悔都传递给陛下,声音颤抖着连说:“都是小人一人之错,请陛下不要连累其他人,要杀就杀小人一人吧!”
“混账,你胡说!!我没有!是你陷害我!”
杜婕妤暴怒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把谢钟情给看笑了,还挺有劲儿啊。
杜婕妤又厉声质问:“说,你们到底受谁指使如此陷害于我!!!”
那侍卫却是讷讷不言,一副心虚后怕又后悔的模样。
福康公主阴翳地盯着那侍卫和指证的宫女,眼角余光扫向席上的元安公主,见其一脸兴味的模样,福康公主更恨了。
一定是晋明月!
一定是她!
福康公主收回目光,继续向高台御座上的皇帝磕头,带着咬牙切齿的悲愤,“父皇,父皇明鉴啊!儿臣阿姨自进宫便时时刻刻谨守本分,怎么可能犯下此弥天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