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走后没多久,封华琰便带嘉萝去了昭华殿。
昭华殿是后宫中距离封华琰寝殿最近的殿宇,为历代宠妃住处。殿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本不必特意修葺,只是这座宫殿空置许久,很多东西都需要更换。
内务府效率很高,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把昭华殿修缮完毕,一应物品都换成了最新最好的。
流水一样的物件送入昭华殿,明晃晃出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阖宫上下都看出这位新得宠的谢贵人正是陛下的心头好。
太监、宫女纷纷运作,盼着能进昭华殿做事,好跟着新主子过上好日子。后妃们虽然看不惯嘉萝,但也都准备避其锋芒,等嘉萝失宠后再对她动手,免得惹了封华琰不快。
唯有贤妃,刚平复好情绪,听说封华琰竟然亲自送嘉萝去昭华殿后,恨得直将手中团扇折断。
她看向身旁最得用的宫婢紫鸢,“让你安排人去昭华殿,事情办妥了吗?”
紫鸢回:“人已经送进昭华殿。”
“很好,把人给我叫来,我有事吩咐。”贤妃一字一句道。
紫鸢迟疑片刻,劝道:“娘娘,谢贵人刚得宠,陛下正看得紧,是不是再等等。”
贤妃斜睨着紫鸢,“等?”
她啪的一声把团扇扣到桌面上。
“等那贱人生了孩子与我抢夺后位吗?”
“我与陛下相识近十载,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若放任她不管,焉知她来日不会爬到本宫头上?”
紫鸢垂首:“这件事需要告诉大司马吗?”
“一个贱婢而已,本宫随手就能处置,何需惊动父亲?”贤妃不以为意。
“大司马前几日把奏折扣在内阁,虽是为陛下身子着想,可陛下似乎并不领情。”紫鸢抬眼,小心翼翼观察贤妃的脸色,“奴婢以为陛下宠爱抬举谢贵人,或是与大司马斗气。”
贤妃看向紫鸢的眼神一厉,恨不得把她活剥了。
紫鸢硬着头皮继续说:“若娘娘要动手,还是同大司马说一声比较好。”
紫鸢说罢,立时跪到地上。
贤妃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紫鸢面前,绣鞋狠狠踩在紫鸢手背上,用力碾了几下。
“别以为你是父亲派来的人就可以教本宫做事。”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编排我父亲和陛下。”
“我父亲辅佐陛下登基,亲自教导陛下武艺,两人不仅是翁婿,更是师徒,陛下怎么可能与我父亲斗气?”
贤妃弯下腰,捏住紫鸢的下颌,将她的头抬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些,我知道父亲疑心陛下已久。可这么多年过去,父亲也该看到,陛下性子温和,待我更是温柔,我不信他会对父亲动手。”
“你只管把我的意思转告给父亲。”
贤妃松开手,转过身。
“滚出去跪着,若下次再口无遮拦,本宫要你的命。”
紫鸢也不敢碰被踩得快要流血的手,低着头退下。
她该说的都说了,贤妃不肯听,她也没办法。
只盼她来日不要后悔才好,走出宫殿的紫鸢微微勾起唇角。
被贤妃恨之入骨的嘉萝正被封华琰牵着手,观赏昭华殿的景致。
“爱妃看看,可还喜欢?”封华琰看着嘉萝,笑道:“若有何处不满意,告诉朕,朕即刻命内务府重新置办。”
嘉萝摇头,“陛下给臣妾的都是最好的,臣妾很喜欢。”
她仰头看着封华琰,面颊泛起红晕,“臣妾多谢陛下。”
封华琰停下步子,揽住嘉萝的腰,垂首在她耳边低声道,“爱妃若要谢朕,不妨为朕一舞。”
他摸了摸嘉萝的侧脸,声音温柔:“就跳今日新学的那支。”
嘉萝垂下头,两人的距离太近,她的脑袋都快埋进封华琰胸膛里,瓮声瓮气道:“好。”
封华琰当即抱起嘉萝,迈步进入大殿。
两人身后的太监、宫女连忙跟上。
他们虽然垂着头,不敢看封华琰和嘉萝,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从陛下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心情应当极好。看来昭华殿这位以后真要不得了了。
而费尽心思往昭华殿调,希冀鸡犬升天的昭华殿宫女、太监们则喜不自胜。眼见谢贵人如此得宠,他们也放心了。
嘉萝余光扫见守在殿门口的宫女脸上的笑容,目光微闪。
人多口便杂,封华琰总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对她的好,不过是想借这些人的嘴把他对她的宠爱传扬出去。
重修昭华殿,只是他的第一步,借众人之口造势,则是他的第二步。
嘉萝知道,他还有很多后招,这些招数足够把她架到火上炙烤,让她声名狼藉。
可她还不知晓封华琰真正的秘密,暂且不能轻举妄动。
嘉萝一边想,一边做出害羞的模样,抬起眼,害羞带怯地偷看封华琰。
封华琰何等敏锐,自然注意到嘉萝的视线。
只他心中波澜无惊,甚至有些索然无味——这些年他披着温和的面皮,骗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眼前女子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无甚特别之处。
他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自然不会因为她一时的爱慕心软。
在她又一次偷看他的时候,封华琰转过头看她,将她抓包。
“爱妃瞧什么呢?”他用温柔的语气问。
“没什么。”嘉萝慌乱垂下头,“臣妾该去换衣服了,烦请陛下等一等臣妾。”
封华琰也不逼她,松开手,将她放下来,笑道:“好,快去吧。”
嘉萝行礼告退。
在她身后,封华琰眼中笑意尽褪,浮现出沉沉寒冰。
他喝退了所有守在大殿内侍奉的太监宫女,随后从衣袖里取出素色帕子,一点点擦拭手背和手心,力道之大,险些把手擦破皮。
他长身玉立,眉眼如画,手指修长白皙,指节根根分明,简简单单的擦手动作因为是他做出来的,也变得极为好看。
可他眼中的厌恶冰冷,却生生损了这份美感,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