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望着跪地哀求的殷茵,心乱如麻,他嘴唇微张,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深知宫廷斗争的残酷,周氏的悲剧是他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亦是他不愿回想起的懦弱无能的证据。
可他已在成长,决意反抗母后的操纵。
太子暗暗攥紧拳头,声音沙哑:“本宫,不会放手。”
“瑶光,昨日之事,让你失望了,但本宫以命许诺,日后必护你周全,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殿下……”
殷茵还想说什么,太子却指着满地狼藉将她打断,“来人,将此收拾干净!”
话落,太子轻轻搀扶起殷茵,“本宫让人去熬煮一碗安神汤,你喝了好好休息。本宫还需去审问那些刺客,就先走了。”
殷茵看着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去的太子,眉头微拧。
事情的走向,与她的初衷越发相悖了。
还有那些西岭死士,并不在她的陪嫁护送名册之上,突然随同凌霄悄悄潜伏入晋安城,真的是为了暗中保护她吗?
殷茵正暗自思虑时,知意从外匆匆而回,脸色有些难看,显然她也认出了街上那些刺客的来历。
殷茵示意她将房门关上,屋中仅剩她二人时,殷茵才低声问:“人可都逃走了?”
知意摇头。
“都死了……”
“当场被斩杀四人,余下的被俘,也都服毒自尽了。”
殷茵心头一沉,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般,心情复杂难言。
知意却比殷茵更难受,因为那些死士,乃是她们此行盗取东蜀布防图的中坚力量,却被凌霄擅自调用,折损严重。
即便之后寻到了机会,人手不足,只怕也无法顺利进行。
凌霄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规矩,这一次,她不打算再容情,必会将消息如实传于主上知晓。
——
肖谨行从皇城司离开时,已是深夜。
白日里,为了避免连累到阿茵,肖谨行没有将凌霄擒拿,却不代表此事不再追究。
他借着太子遇刺,满城戒严,带着皇城卫挨家挨户地搜查,然而,那凌霄却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凭他自己显然是做不到,这城中必然还有接应。
凌霄潜入晋安城的目的是什么?单纯地放不下阿茵?
还是……另有所图?
这个念头如当头一棒,顿时将他近来被情感冲昏了的头脑清醒了过来。
换作从前,他定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但凡有危害东蜀之人,必定穷追猛打,绝不姑息。
可如今,为了护她周全,他竟违背了自己一贯的行事准则,放任一个心怀叵测的敌人,在东蜀的皇城中肆意乱窜。
这无疑是将自己的脖颈主动置于敌人的利刃之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肖谨行越想越烦躁,他想要问问她,对此知道多少。
带着这样的疑惑,肖谨行径直走向鸿滨驿站,站在巷口的阴暗处望向正门,值岗的人皆已换成东宫的守卫。
太子被陆昭迷惑,信以为真那些刺客是皇后派来暗杀公主的,如今已成惊弓之鸟,明里暗里将这处驿站围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肖谨行没有贸然潜入,蹙眉转身离去。
——
翌日一早,五皇子被太子幽禁的消息便在朝堂上传开,一时间议论纷纷。
福绥宫内,姜太后斜靠在铺着锦缎的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然而那一双眼眸中却威严依旧,不怒自威。
“自从西岭送来了和亲公主,这宫里就没一日安宁过。”
太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耿嬷嬷轻声道:“太子殿下向来性子温和,再加上皇后娘娘平日里处处打压,他为了顾全大局,对五皇子总是一再谦让。”
“可此番动怒,雷霆手段尽显,倒是让众人看到了储君应有的威严,从长远来看,或许并非坏事。”
太后微微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可惜啊,这威严竟是为了一个女子而立。”
“那尹瑶光容貌太过耀眼,留这样一个红颜祸水搅弄风云,迟早是个祸患。”
顿了顿,太后的神色愈发凝重,“还有那死在了牢里的县主,仅用一个余侍郎只怕不能平了江澜郡王的怒火,他手握南地重兵,若不给出一个合理交代,必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耿嬷嬷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点头附和道:“此事确实棘手,听闻今日早朝皆在议论此事,陛下被臣子们吵得头疼欲裂,早早就散了朝会。”
太后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本宫听闻,江澜郡王还有个养在庄子上的庶女,他赵家一直想在东宫占得一席之地,那哀家便就成全他们。”
“着人传旨给陛下,中秋将至,哀家要举办一场‘馔香宴’,让那江澜郡王将女儿送来,另外,再遴选无婚约的适龄女子入宫,一展厨艺。”
“皇室子嗣单薄,太子也不能整日将心思都放在一个女子身上。哀家要亲自为太子择选品行贤良女子,广纳侧妃,早日开枝散叶,延续皇室血脉,这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
耿嬷嬷眼睛一亮,连忙应和:“太后此计甚妙,如此一来,也能分散太子殿下的注意力,不至于被那瑶光公主迷得晕头转向。”
太后微微点头,接着又说:“至于那尹瑶光,哀家总觉得她是个变数,不能再放任不管。”
“待她那伤势好一些,你差人也把她接到宫里来,放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看管。”
耿嬷嬷面露担忧之色:“娘娘,您身体欠佳,如此怕是会操劳过度。”
太后摆了摆手,神色坚定:“为了皇室安稳,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把她放在身边,哀家才能看得更真切,也免得她在继续迷惑旁人了。”
耿嬷嬷微顿,明白了姜太后言下‘旁人’指的是谁,应了一声,“老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