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主殿下成全。”
苏相府的婢女福身行礼,在得到殷茵首肯后,转身向苏玉楼复命。
知意暗暗觑了一眼公主的脸色,见她若有所思,但神色平静,仿佛并未因这突然加入的一行人而受到丝毫干扰。
犹豫片刻,知意凑近殷茵,低声说道:“公主,若您不喜外人同行,奴婢找个由头将她们打发走便是。”
殷茵道:“为何要赶走人家?肖将军对我们有恩,他的未婚妻,自然应当敬重,切不可无礼。”
知意微微一怔。
她这一路旁观着公主与那位肖将军的相处,虽未有实质性的进展,可他们看彼此的眼神也不像没有情谊,想不到竟能做到如此大度。
转念又释然了,公主是要嫁入东宫的,想得开未必不是好事。
毕竟,若像凌霄那般纠缠不休,在那诡谲多变的皇城之中,怕是难以长久。
“知意,眼看就要到晋安皇城了。这一路行来,我们本就不多的人手折损不少,如今本宫身边能信任的,唯有你一人。”殷茵目光真挚地看着知意,“方才你为替本宫解围,不惜损毁自己的名誉,本宫心里都明白,多谢你了。”
知意面色平静地跪下:“奴婢的名誉与公主相比,不值一提。只要能保护公主,哪怕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一心护着我,我自然也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殷茵伸手将她扶起,让知意坐在自己身侧,轻声说道:“往后别总把死挂在嘴边,我们每个人活着,都有独特的意义与价值,不值得为任何人轻易舍弃生命。”
闻言,知意失神地望着她,再次感受到公主自决定和亲后的变化。
就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曾经的公主性情暴躁,喜怒无常,王宫内除了王上对她稍有慈色,其余血亲,包括她的生母都不喜欢她,下人也怕她。
那时公主虽然也很美,但面相偏凶,眉眼间透着股狠劲儿,犹如一把锋利的宝剑,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而如今的公主嘴角常挂着笑意,面相温润了许多,五官仿佛也被重新雕琢过一般,更加精致柔和,明媚动人。
知意眼底溢出一丝动容,轻声道:“是,公主,奴婢谨记。”
——
凌霄牵着马离开使团时,唯有知意前来相送。
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可是公主让你来带话的?”
“事已至此,凌都尉还在自作多情。”
知意目光一改往日的恭顺伏低,挺直着背脊,冷冷直视着凌霄,“奴婢只是来提醒你,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与此行的目的。”
凌霄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不悦道:“还用得着你教我做事?”
知意冷笑一声,毫不相让:“和亲之前,主上就怕你意气用事,所以明令禁止你随行。”
“可你偏要一意孤行,不止夜闯驿站险些被擒住,还跑去王上那儿求了护送公主的旨意。”
“试问今日若不是奴婢设法解围,凌都尉打算如何收场?”
“是要将旧事宣扬出去,让东蜀借此问责公主,还是想看着公主陷入绝境,在那陌生的深宫内残喘挣扎?哪一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知意的话如同一根根针,直直戳在凌霄的心窝上。
他心头一紧,暗暗握紧拳头,却无言以对。
片刻,凌霄似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我不会再意气用事,到了晋安之后也不会再露面。你务必护好公主。”
“行动之前设法通知我,一旦事成,我会立刻带她离开。”
知意心下微动,离开……只怕是不能离开了。
即便此番诸事顺遂,能平安回到西岭,主上也定不会留她性命。
相较之下,留在此处或许还有生机,说不定那位肖将军届时还能设法护一二。
凌霄原本也是主上安插在王宫的一枚棋子,然而,动情之后便时常不自控,正因如此,主上更不会将这些话告知于他。
“希望凌都尉能言出必行,若你再因一己私欲坏了主上的大事,就休怪奴婢不再留情。”
言罢,知意不再看他那双悲痛凝重的眼,转身离去。
肖谨行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侧首对身边的陆昭道:“派个机灵点的人暗中跟着,看那凌霄到底去往何处。”
陆昭瞥了一眼,微微颌首。
——
两日后,傍晚时,使团终于抵达晋安。
此时,整座皇城刚正被一场寒凉的秋雨肆意笼罩。
细密如牛毛的雨丝如银线般斜织着,空气中弥漫着彻骨的湿冷,好似能穿透层层衣物,径直侵入骨髓。
街道两旁稀稀落落地站着一些撑伞的百姓,他们好奇地张望着这支远道而来的队伍,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入城之后,肖谨行与陆昭要入宫面圣,派人先将宋檀与楠楠等人安置在客栈内,使团则要依照安排去往驿站,等候召见方能入宫。
肖谨行翻身上马时,目光若有似无的飘向了公主的车架。
这两日,自苏玉楼同行之后,她就鲜少露面,往日里偶尔能听到的那一声声清脆婉转的“将军”,如今也彻底没了声迹,安静得让人有些不适。
“世子,要去与公主知会一声吗?”苏玉楼挨近肖谨行,轻声试探。
肖谨行不答反道:“如今已入了皇城,苏姑娘淋了雨还是早些回府去吧,告辞。”话落,他与陆昭并骑而去,身影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雨幕之中。
苏玉楼收回目光,神情莫测的瞥了一眼殷茵的车架,驱马上前道:“瑶光公主,玉楼前来辞行。”
“慢走,不送。”
殷茵端庄地坐在车内,心中是面对陌生局面的超前紧张,自然是没心思与人客套周旋。
苏玉楼笑脸微僵,她冒雨前来辞别,竟然连垂帘都没掀起?
这是看不起她,还是肖谨行走后,连装都懒得装了?
苏玉楼蹙眉冷哼一声,一个战败国送来讨好的花瓶罢了,徒有其表。
谁不知皇后一心属意的太子妃是澄阳县主,她想顺利踏入东宫之门,怕是还未在这皇城站稳脚跟,便会被皇后的手段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