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茵倒也不是生气,只是多日不见,他还如此刻意地回避着,心中难免有点小情绪罢了。
连她都懂得越是躲闪越是有问题的道理,肖谨行一个深谋远虑的大将军,怎会不知?
殷茵敏锐地察觉到,他今天的情绪不对。
此时,姜太后的注意力都被那碗从未见过的‘甜点’吸引着,并未注意到两个小年轻的暗流涌动。
她说自己嗅觉、味觉因着伤寒受到影响并非是假。
然而,不知是这甜点的气味浓烈还是姜香的刺激,此刻,她竟然嗅到了香味,并且口舌生津,有点想吃。
“此前倒是从未听说过,这可是你们西岭特有的美食?”姜太后抬眸问道。
殷茵看向姜太后,“娘娘,并非是西岭的美食,瑶光此前曾偶然得到过一本‘食疗古籍’,其中记载着许多用以调养身体的美食制作方法。”
“娘娘可以先尝一尝,若是喜欢,瑶光还有许多适合娘娘的甜点,可以挨个做给娘娘品尝。”
“好,哀家便尝一尝。”
一旁的膳食婢女闻言,正要上前尝膳,姜太后却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耿嬷嬷连忙拿起汤匙递过去,姜太后贴着杯壁轻轻舀起一勺,观察道:“瞧着像鸡蛋羹。”
说罢,送入口中,那细腻的质感瞬间在舌尖散开,先是红糖的醇厚香甜,紧接着姜蓉的温热辛香恰到好处地漫溢开来,刺激得口中津液顿生。
随后,牛奶的浓郁奶香悠悠浮现,三种味道交织融合,层次丰富。
姜太后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紧接着又连吃了几口,回过神来时,碗中已经见底了。
而屋中的众人,亦都含笑地看着她。
耿嬷嬷欣喜道:“自从太后娘娘被这伤寒困扰,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好的食欲了。”
姜太后看着空了的碗底,转向旁边的肖谨行,“本是叫你来品鉴,倒是把你晾在了一旁,可别怨怪祖母。”
“看着皇祖母有胃口吃东西,谨行才更开心。”话音一顿,肖谨行转向殷茵,”今日,瑶光公主倒是做了一件大功。”
“多谢肃国公秒赞。”
殷茵看着太后,“娘娘,食疗虽不如药效来得快,却可以辅助治病。瑶光之所以早早入宫来,便是想将自己所会的美食都做给娘娘品尝一番,哪怕能让娘娘开心一些也是好的。”
这话虽有讨巧的意味,但殷茵的细致用心仍旧打动了姜太后。
她抚了抚温热舒适的胃部,背上亦隐隐有了汗意,赞叹道:“瑶光公主,的确是个妙人儿。”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赵婉怡匆匆现身。
她发髻微乱,额间布满细密汗珠,双颊因匆忙而涨得通红。
甫一进殿,她的目光瞬间被身着金色铠甲的肖谨行吸引,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眼中满是惊艳之色,竟全然忘了行礼。
她昨日傍晚才到的晋安城,一入宫便被福绥宫的嬷嬷接了进来,至今还没见过太子是何模样。
难道……是眼前这位?
赵婉怡的失神被众人瞧在眼中,耿嬷嬷上前挡住她的视线,冷声问:“赵姑娘,这是看什么呢?”
赵婉怡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慌乱地行了个礼,可目光仍时不时地飘向肖谨行。
她忍不住问太后道:“娘娘,这位……可是太子殿下?”
姜太后皱眉,“有眼无珠。”
莫名被骂了一句,赵婉怡微微一僵,心知自己定是认错了。
殷茵在旁提醒:“婉怡姑娘,你就算不识得肃国公的威名,难道连皇城司的公服也不认识吗?”
那人竟是肃国公?
赵婉怡心下暗惊,她虽然没见过肖谨行,却对他的事迹早有耳闻。
本是身份尊贵的武昭王世子,却不靠世袭承爵,而是隐姓埋名地投营边塞,从无名小卒一路晋升为大将军,不但将西岭打得节节败退,还凭着自己的本事被陛下赐封为肃国公。
赵婉怡有些惋惜他不是太子,但转念想到肖谨就是太子的堂兄,兄弟之间的容貌想必都相差不了多少,她顿时又期待起太子的容貌。
盈盈下拜行礼,“是婉怡认错了,肃国公莫要怪罪。”
肖谨行充耳未闻一般,对姜太后道:“皇祖母,您既身子无恙,孙儿司里还有事务,改时再来看您。”
“你急什么?”姜太后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哀家发话,让你留在这,天大的事也要往后推。”
肖谨行顿时哭笑不得,不敢违背她老人家,只得乖乖坐着。
被晾在一旁的赵婉怡,讪讪地端着自己精心脍炙的美食走上前,当她看到姜太后跟前见底的碗,暗暗握紧拳头,对抢尽风头的殷茵十分恼恨,却又不敢表露。
“太后娘娘,婉怡知您喜好酸口,今日特意做了‘酸梅桂花鱼’您也尝一尝。”
姜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婉怡:“本宫从不食酸涩之物,你那一片金叶子,怕不是买到了假消息?”
赵婉怡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看向殷茵,眼神中翻滚着怒火与质问。
殷茵挑眉,她可什么都没说。
耿嬷嬷上前一步,厉声道:“赵婉怡,你私下贿赂福绥宫的婢女,可知罪?”
赵婉怡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太后娘娘,您听我解释,婉怡本意只是想做些您喜欢吃的食物,绝无恶意……”
“你当福绥宫是什么地方,目无宫规,毫无礼教!”耿嬷嬷怒斥。
赵婉怡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惊恐与懊悔交织在心头,她忙不迭地磕头,哀求道:
“太后娘娘恕罪啊,婉怡一时鬼迷心窍,实在是太想在娘娘面前好好表现,才出此下策,求娘娘开恩,饶过婉怡这一回吧……”
姜太后冷哼一声,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赵婉怡,寒声道:“一日之内,这是你第几次求哀家了?今日若不严加惩处,日后还不知会闯出什么大祸。”
“此次‘馔香宴’意义重大,你不必参与了。哀家会安排得力的教养嬷嬷,对你严加教导,待你何时将宫规礼仪学明白了,再言其他。”
所谓其他,自然是指侧妃之位。
赵婉怡如遭雷击,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她缓缓将目光转向殷茵,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在说,若不是你,我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