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秦家灯火通明,所有下人集中在堂上,人数不太多,因为最近有很多胆小的下人已经离开了,这些留下的都是迫于生计或是卖身奴仆。
冷焕和傅寻等在角落。
夜色浓黑,冷风卷过大堂,感觉阴风阵阵,廊檐下的灯笼晃动,瞬时光影跳跃,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伺机而动。
前头佛修手持驱邪罗盘,念念有词,忽然大喝一声:“邪祟哪里躲!”
“……”全场寂静。
佛修一边念词一边靠近下人,众人互相看看,一时有些犹疑,难道还真有邪祟躲藏在他们中间?
冷焕感觉这场景无端让人紧张,她屏息凝视的看着佛修,一点不敢动,后背渐渐浸染一层冷汗。
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手臂,她以为是阿寻,不由低头看了他一眼,傅寻感受到她的动作,抬眼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冷焕低头:“你紧张了吗?”
傅寻:“?”
冷焕小声:“那你抓我手干什么?”
傅寻:!
傅寻并没有抓她的手,他心中一沉,飞快地看向冷焕身后,冷焕察觉到不对,跟着侧头看去,只见一双苍白尖利的手爪扣在她的手上,爪子的主人竟然是丫鬟阿梅!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冷焕,嘴角有一丝垂涎,仿佛她是一盘肉,见冷焕发现了她,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突然飞速抬手伸向冷焕的脸,而冷焕已经被吓木了,眼睛大睁,只感觉到冰冷的指甲仿佛划破了自己的皮肤……
下一秒,“小梅”的脸炸开,嘴里发出刺耳的爆鸣声:“嗷!!!…”
原来在电光火石之间,傅寻打出了一张符纸,正中“小梅”或者说无面鬼的脸。
利爪是它的武器,脸就是它的弱点,同时也是它的逆鳞,触之必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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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面鬼锋利如刀的爪子劈向冷焕时,傅寻带着她后撤一步,躲到了廊柱后面。
冷焕惊魂未定,被小孩儿紧紧抓住手臂。
只听“唰唰”的破空声,廊柱上赫然留下几道深刻的抓痕,这要是抓到人身上,不死也残!
“死!!!”在无面鬼暴喝一声,即将扑向二人时,“呔——”一声怒喝,一道势如破竹的灵能打在了它的背上,是佛修及时赶到。
无面鬼吃痛,“唰”一声,回身给了佛修一爪子,声东击西,下一刻直直扑向冷焕二人,利爪如电,带着恨意加成,轻易就能剖心挖肺!
“当心!”
傅寻脸一变,想要摆腰闪避转身挡住冷焕,但他身体不过十岁小儿,一扯没扯动她,冷焕却是跟他一样想法,
千钧之际,她反应极快地侧身扭腰,两手一搂,把小孩儿护在怀里,“噗”一声,只听裂帛之声响起,她右肩生生中了一爪!
“嗯……”皮肉被抓破,顿时疼得冷焕闷哼一声。
“冷焕!”听着她的吃痛声,傅寻浑身一僵。
“砰!”无面鬼欲再扑将上来,幸好被佛修一记金刚拳打飞在地,这一拳威力不小,直把无面鬼砸在地上,动弹不得!
佛修抓住时机,捏爆一张五雷符,凭空而降一道雷电劈到邪祟,轰一声,无面鬼发出凄惨尖啸:“啊———”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闻到皮肉焦臭味儿,那邪祟已经变成了一团焦炭。
“阿弥陀佛!”佛修双手合十念了一段佛号,作恶多端,该下地狱下地狱去吧。
见邪祟已经被灭,秦老爷这才大着胆子踢了一脚那堆焦炭,又哭又笑:“哈哈哈,好好好,终于除了它,大师果然是得道高人!”
—
傅寻被冷焕护着,一根毛都没少,她自己吃了一爪,肩膀上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疼得直吸气。
见她脸色微白,龇牙咧嘴,眼眸蒙上一层生理性泪雾,显得可怜巴巴,傅寻眼神微动,心中升起一丝难言的情绪。
冷焕这模样又可怜又好笑,傅寻扶着她坐到台阶上,自怀中掏出一瓶伤药给她撒到伤口上,声音清凉凉地开口:“现在知道疼了?下次还敢逞能吗?”
“嘶!你温柔点啊,还说呢,哥这是舍身取义懂吗?小弟弟。”冷焕撇嘴,紧急时候,谁能想那么多,保护弱势群体不是下意识的吗?
幸好无面鬼被佛修干扰了一下,这一击微微偏了点,没有挖穿骨头。
傅寻见她还死鸭子嘴硬,伸出手指往她肩膀一戳,冷焕顿时又吸了口气:“别别别!别搞啊……”
“看来你这个义,取得也是痛苦,下次还敢吗?”
“……看,情况。”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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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黎明已至,钟声敲响,如水波一样从远山荡来,秦家笼罩在朝阳下,阴风厚云尽皆散去,下仆们收拾了满院狼藉,一切归于平静。
大厅上,一夜未眠的秦老爷吩咐管家取来一托盘的金银作为酬谢。
“大师辛苦一番,这点薄礼还请收下。”
“阿弥陀佛,出家人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一趟历练已经让贫僧受益良多……”
佛修装模作样要推辞几句,傅寻在背后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赤色袈裟,佛修微顿,看向冷焕,话锋一转:“不如,把钱财给这位施主吧,施主受伤不轻,还需钱财医治。”
冷焕闻言看看自己的伤,又看看托盘上的金银,估摸着有几百两,顿时眼睛一亮。
你们客气,她就不客气了。
秦老爷双手合十:“大师不必客气,这位小哥的报酬我也有准备。”又叫管家端了一百两付给冷焕。
冷焕作虚弱状,扶着肩膀上前朝秦老爷拱了拱手,“多谢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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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死了这么些人,事情还有得忙,那边佛修和秦老爷相谈片刻就要告辞。
跟秦管事说清楚辞工不干,冷焕抱着一大包银子跟着大师们一同出了秦家。
直到了几条街外,一行人停下脚步,佛修不装了,他搓搓手,仔细数了数报酬,一共六百两!
“阿弥陀佛,消息是小施主给我的,这银钱当分给你四成。”
傅寻摇头:“不瞒大师,我有伤在身,需要银钱,大师慷慨,便给我两百两吧。”
佛修得四百两,他出力是最大的,还废了一张五雷符。
这几百两已经不少了,在这里银子比灵石有用。
听他这样敞亮,佛修顿时笑眯眯,“好,结个善缘!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儿记得叫我啊。”果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两百两给了傅寻。
冷焕抬一抬眉,打量这个和尚,长得……有点猥琐,但……身姿很潇洒,有种神骨清相的感觉,她又看了几看他的面貌,嗯,这个脸和身姿气质十分不搭,难道也是个易容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是个酒肉和尚,看着佛修带着弟子们进了酒楼,冷焕得出此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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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专门去请他们来除邪祟?”冷焕去银庄兑换了碎银和银票出来,进馄饨摊坐下后问傅寻。
“嗯。”傅寻摸了摸怀里的银票,点了两碗小馄饨。
“老板,都要加个烧饼。”冷焕大声补充。
现在有钱了,可以奢侈一下下。
他们两人一共有三百两,去缥缈仙宗可以提上日程了。
但。
“你说你要去买药材作药浴?”冷焕眨了眨眼睛,看向有人进进出出的医馆,扭头看向小孩儿。
“嗯,我要尽快恢复伤势,才能前往缥缈仙宗。”说着抬脚跨进医馆门槛。
“行吧。”冷焕跟着傅寻走进去,她的伤口还需要大夫处理一下。
大夫一搭脉,看着冷焕顿了一顿,叫了个医女过来,让冷焕跟着她进隔间去处理伤口了。
傅寻在外面等着,顺便让大夫给他配药浴的药材,他的储物袋中有大半珍稀灵药,缺的就是量大的普通药材,因为他目前也承受不住强效药力,凡界药材刚刚好。
还剩下两次重塑筋骨,预计半个月,既然她想去缥缈宗,那他肯定得要尽快恢复伤势,千里迢迢的路途可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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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医女是个清秀佳人,包扎技术更是一流,冷焕一边咬牙切齿地欣赏她的容貌,一边心想要是姑娘下手温柔点就好了。
出去看见傅寻拎着几大包药材,冷焕没问需要花多少银子,内伤的确是拖不得,银子继续再赚就行了。
正准备买了周婆婆喜欢的烧鸡就回林家庄,结果被傅寻叫住了。
“焕哥,你就打算这样回去?”他指了指冷焕的肩头,那处衣服不仅破了,还染着血迹。
冷焕一拍额头,“对哦,这样子回去,周婆婆肯定会担心的!”
“焕哥,去买身新衣裳吧?”
“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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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成衣铺,冷焕还是挑了一身粗麻布衣裳,但很快被傅寻劝住了。
“焕哥,已经秋天了,你还是买棉布衣裳吧。”傅寻目光在她脖颈的红痕上停了一下,都被磨红了皮肤,还节约那点钱,他心里有点嫌弃。
也不知道嫌弃什么。
傅寻稚嫩的眉眼微微抬了一下,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受过这些苦。
冷焕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早晚是有点凉凉的了,最终买了一身软和的细棉布衣裳,冷焕进换衣间把破烂的麻衣换下来。
出去时,想到周婆婆也需要添衣,又买了一匹棉布,路过糕点铺子和烧鸡铺子,买了大包小包,这才带着小孩儿一起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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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哥。”看着在草堆上打盹儿的冷焕,翘着腿随着牛车晃悠,知道她没睡着,傅寻忽然喊了她一声。
“怎了?”冷焕掀了掀眼皮,没动。
“昨晚,谢谢你。”
“嗯?哦……不客气,都说了是我见义勇为了。”
“……”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青空下,一大一小两个长条人躺在干草堆上,随着牛车颠簸,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声音被风吹散,隐隐传来……
“那你的内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出半月就全好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