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对花确实有独到的天赋。
莱尔斯看着手中相互点缀的花朵,由衷地笑了笑。
自己应该算是替“莱尔斯”补偿了部分罪过了吧?
莱尔斯脑海中闪过那个小小的银发身影,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希望自己这样做。
“看着一束花傻笑,莱尔斯你难道喜欢上那个珍妮了吗?”霍尔好奇的话语和八卦的眼神打断了莱尔斯的思绪。
莱尔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走吧,接下来去瓦砾街看看。”
“虽然我也很想揍那个混蛋,会长昨天好像说了让我们不要再去干涉他们的生活?”霍尔沉吟着劝说道。
莱尔斯把手中的花往霍尔怀里一丢,双手插兜自顾自朝前面走去,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又不是「隐者」的成员,不归你们会长管,而你只是遵守亚瑟的嘱托,贴身保护我而已。”
霍尔嫌弃地看了眼手中的花,无奈地跟上莱尔斯的步伐,闷闷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瓦砾街?其他街道还有其他遇难者……”
莱尔斯扭头看向霍尔,犹豫片刻后凑近说道:“跟我的开门仪式有关。”
“开门仪式?”霍尔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据我所知无妄神迹的第一道开门仪式,是「献祭一个愚昧之人的灵魂」……”
“我得警告你,迈尔斯,主动杀人和意外伤害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莱尔斯就知道霍尔会是这副表情,抿着嘴说道:“我当然知道,但如果我的开门仪式不是这个呢?”
霍尔眉头皱的更紧了,几乎是立刻否认道:“不可能,无妄神迹新一代的主神还没出现,所有人的开门仪式都是一样的。”
“……如果我把自己的开门仪式修改了呢?”莱尔斯眼眸无比深邃。
霍尔张了张嘴,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就更不可能了……等等,昨天晚上你突然昏迷就是因为……”霍尔最终还是反应过来,旋即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愤怒。
“你真是不要命了,怎么敢擅自去修改开门仪式,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霍尔停下脚步,对着莱尔斯低声呵斥道,就差把手中的花一摔。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用吃瓜群众的眼神看向两人。
莱尔斯没想到霍尔反应会这么激烈,连忙压了压手掌轻声安抚道:
“我不想走「真理会」的老路,既然他们顺着原本的路走全部变成了疯子,那就意味着我一开始就不能踏上那条路,而且那条路也不是我想走的……再说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虽然差点就死了。
莱尔斯硬着头皮,拉着霍尔向没人的角落走去……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神迹相关的事不太合适。
在路人们异样且震惊的目光下,两人跑到旁边巷子没人的角落里。
霍尔愤怒地拍开莱尔斯的手,好像对方的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恨恨地说道:“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新鲜的尸体了!”
莱尔斯额角尴尬的流出下一滴汗。
“但是我成功了,我把开门仪式修改了,这意味着我走上了一条不同的无妄神路,一条不用牺牲别人的路……总之真的很感谢你,霍尔先生,你不仅救了我,还帮助我完成了仪式的修改。”莱尔斯挠了挠头发。
霍尔哼了声,气消了些许:“说吧,你的开门仪式现在变成了什么?”
“……埋葬一个愚昧的灵魂。”
“?!!”
霍尔顿时双眼如铜铃般瞪大,气不打一处来,这有什么区别吗?
莱尔斯及时摁住霍尔的肩膀,防止对方跳起来。
“别急别急,霍尔先生,既然我修改了开门仪式的描述,那么内容自然也完全改了,真正的内容是……埋葬一个愚昧的灵魂,使其于腐朽的躯壳里新生。”
霍尔沉默了片刻后闷闷嘀咕道:“听起来还像点话……但埋葬与新生,你要怎么完成?”
“这你就不用担心啦,我自有办法。”莱尔斯信心满满地拍了拍霍尔的肩膀,“你只需要这几天每天陪我到瓦砾街就好。”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霍尔没好气地瞥了这胆大包天的家伙一眼。
见霍尔气消了,莱尔斯边转移话题边往巷子外走去。
“对了,刚刚珍妮的花店旁边有个刚进弗洛市的人,名叫米勒,看起来像是个画家,回去后最好查一查他的档案。”
“好。”
……
笃笃笃。
莱尔斯再度敲响熟悉的腐朽木门。
轻快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与此同时粗暴的呵斥声紧跟着传来。
“不准开门!死丫头!”
莱尔斯对此未作反应,反正这个声音很快就会消失了。
随着门锁响动,木门被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女孩以熟悉的姿态打量着门外来客。
“你好,小妹妹,我们是来向你父亲表达歉意的。”莱尔斯推了推眼镜,展示了下手中的花束。
由于昨天的记忆被消除,女孩小小的脸蛋上充满惊讶。
“妈的,又是你!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不需要你道歉!”女孩父亲已经辨别出门外声音的主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语气激动地大喊道。
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人给自己道歉。
莱尔斯全当男人的话是蚊子嗡嗡嗡,没有理会,温和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进屋吗?”
“不可以!死丫头你敢开门的话,看我不揍死你!”
女孩看了眼卧病在床的父亲,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纠结,最终还是后退两步将门完全打开……妈妈说过,客人带着礼物来的话,拒之门外太不礼貌了。
“妈的,死丫头你……”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霍尔的眼神冷得像刀锋,似乎插进了男人的心脏。
莱尔斯往前走了一步,有意挡住了霍尔的目光,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进入屋内,将花束放在男人的手边。
男人忍着痛挪了挪身体,试图远离莱尔斯,眼神警惕而充满敌意,像只炸了毛的猫。
莱尔斯也不介意这熟悉的一幕,笑着说道:“那天的事真是抱歉,卡洛夫先生,我不应该在不清楚缘由的情况下打你的。”
莱尔斯在路上的时候,从霍尔口中得知了男人的名字。
卡洛夫眼中闪过些许茫然,有些难以置信……对方居然真的是来给自己道歉的?
“那天我看错了,你只是因为喝醉了,不小心绊倒了小莱拉,我却误以为你在殴打孩子……”莱尔斯语气诚恳地说道,神情自若,好像一切就是这么回事。
卡洛夫:……?
卡洛夫眼中的迷茫更深,不过当时他确实喝醉了,有些迷迷糊糊的,而且看莱尔斯的表情不像有假……难道真是这样?
想到这里,卡洛夫的胆气足了几分,看向莱尔斯的眼神不再那么恐惧,甚至开始盘算该如何获取一笔赔偿金……
“你一定是因为妻子去世太过伤心,才去酒馆借酒消愁,而我却认为你是个只会打骂孩子的酒鬼,我,我……”
莱尔斯身体微微颤抖,那情真意切的眼神,好像在说“我真不是个东西”。
卡洛夫大脑宕机了两秒,他确实为妻子去世感到伤心,但只是伤心以后没人赚钱给他喝酒了……此刻看到对方真切的表情,顿时有些心虚。
一旁的女孩和霍尔的眼睛眨呀眨,心中的疑惑像天上的星星。
“卡洛夫先生,你看起来像是位好丈夫,好父亲,你衣服如此破旧,你的面容如此憔悴,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家庭,然而拼尽全力也无法带给妻女更好的生活……”莱尔斯闪烁的眸光,似乎是在质询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这是在说自己?卡洛夫微微张开嘴,已经完全懵逼,但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下,他总不能否认然后承认自己是个打骂妻女的混账东西吧?
虽然他确实是个混蛋,但在陌生人面前还是要脸的,于是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而莱尔斯眼底的凌厉一闪而逝。
……要埋葬一个灵魂,先让灵魂否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