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南宥下意识往无人的一边挪动,“随……随便……”
千叶将脸凑近,精致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把孙南宥吓了一跳。并且他还用他那金闪闪的眸子盯着孙南宥,莞尔一笑,孙南宥仅看了他一眼,便受不住将头撇开。
可千叶依旧死盯着他,仔细观摩着孙南宥的每一寸——乌黑的头发,不多不少,头发有些长,能遮挡住眼睛的长度,从头发缝隙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孙南宥紧闭的双眼。孙南宥的鼻梁不算太高,五官整体还算端正,顶多算是个比较清秀的小伙子,要是再稍微打扮一下,一定会很好看吧。
不过可惜了,千叶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他继续盯着——嘴唇很薄,且在不停地颤抖,耳根又红又烫,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男孩。
轻叹一口气,千叶放过了这个弱小且无助的少年,“宿主,我决定了!咱们先吃火锅再吃烤肉!”
说完便开开心心地飘去餐桌将食物“变”了出来。
孙南宥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吐槽道:“真是跟鬼一样……”
“宿主,千叶听到了哦!”千叶站在餐桌前捂嘴偷笑道。
孙南宥闻言百般惊慌,手足无措,在一旁急得,再一次逗笑了千叶,“宿主,不用害怕,千叶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这一回孙南宥没说话,只是抱着沙发上的一个云朵形状的枕头,这个枕头在他的记忆中,是母亲最后一次给他买的礼物。
孙南宥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耳根烫得都能煎菜了。
千叶轻笑一声,再一次感叹他这个宿主真是太容易害羞了。
第一次作为系统存在,对于千叶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回云阁里,一如既往。
所谓堂中无人噪,一棋复万响。
傅应德正襟危坐,一脸的愁容。孙晟眼细,先下一步棋,又问道:“前辈何故如此?”
“一些家里琐事罢了。”傅应德回道,依旧一脸愁容。
“可是‘白棋’?”孙晟试探性地问道。
傅应德眼前一亮,“知我者,明涬也,正是因此。”
所谓“白棋”,正是长禹孟氏如今的少主孟初。
孟氏一族在半年前被灭门了,如今仅剩下年幼的少主,傅应德凭借着孟初父亲孟言竫师弟的身份,在与众仙家的斗争中略胜一筹,得到扶养孟初的权利。
长禹孟氏作为众仙家之首,孟初又是孟言竫唯一的孩子,天赋异禀,武功高强。
这么一个天之骄女能在自己跟前养着,本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关键就在于孟初这边。她身为长禹少主,下一任孟家家主,身居高位,也懂人情世故,早将傅应德看透,他有什么想法孟初也都心里清楚。
傅应德因此很恼,有这么个“好棋子”,却不能为他所用,这实在是……
“明涬,可懂本君的难处?”傅应德深深叹下一口气。
“懂!在下自然懂这……但……前辈不妨再给那丫头一些甜头,豆蔻年华,正是易受信于人之时。”
傅应德摇摇头,“非也。”
他待孟初当然好,虽是有目的的好,但在物质上何不满足她。可以说,傅应德待孟初可是比对自己亲生孩子还要好的。但孟初就是不领情,因此也引来傅家其他公子小姐们的妒心。
面对傅家人的一些小把戏,孟初如同鲲鹏视鸠雀,丝毫不在意,傅应德后来知晓这些事,也是严厉地处罚了犯事的几个孩子,即使如此也未能得到孟初的信任。
那时孟初仅说了一句话:“傅世伯,小女练功去了。”
连句道谢的话也没有。
“明涬,你可懂?!”傅应德越想越气,手下的棋局也被扰乱。
孙晟汗颜回道:“前辈莫急,来日方长,不妨……”
月下,白衣少女以剑起舞,步伐轻盈,出手利落,时而剑斩落叶,时而剑弹飞花。剑在夜风中“哗哗”作响,可斩月华,亦可斩霜雪。
少女声色凝重,亦有怒色,似在借舞剑消气。
一舞结束,她细细轻喘,快速将剑收起,抬首观月。
少女两指合拢,细细抚摸着剑上的刻字——月溯。
这正是这把剑的名字。
月色染上她的脸庞,虽仅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仍有沉鱼落雁之色。
无边落木萧萧下,孟初于树下凝望明月,久而云掩月,孟初才移开目光,转而视剑——名曰“月溯”的银剑,是故人相赠,然而故人已逝,唯有这把“月溯”相伴。
“月溯”在夜风中微微作响,也在叫嚣着要为故人报仇。
孟初轻抚剑身,“不急,来日方长。”
孙南宥将口中的牛肉丸子嚼完咽下,问:“这就没了?”
“昂,没了,”千叶说着将火锅里最后一颗牛肉丸子塞进嘴里,“诶,宿主,您别说,你们人类虽寿命不长,倒挺会创造美食的。”
“那可不,我泱泱大国上下五千年历史可不是吹的!”孙南宥将菜夹进嘴里,心想。
下一秒,孙南宥的动作又停住了,心虚地抬头去看对面的千叶。
只见千叶又在直勾勾地盯着他,邪笑道:“宿主,我听到了哦~”
孙南宥赶紧埋头吃饭,不去管他,千叶悄悄凑过来,附身在孙南宥耳边,低沉着声音道:“宿主明明有很多想法,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
孙南宥被他吓了一跳,惊慌地想要逃离他,“你你你别这样!我……我要出去了!”
说完便不等千叶回应,又跳转回到现实中。
此时已天明,天空阴沉沉的,总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孙南宥尝试站起来,然而这副身体昨晚跪太久了,腿部早已经麻透了,生疼得要紧。他翻了一个身,瘫软地趴在地上,现在只要他微微动一动双腿,一股酸爽感直冲,竟有点上头,不,是过于上头了。
他强忍着痛苦,缓缓翻身平躺下,双手规范地放在小腹上,仿佛一个安详死去的人。
孙南宥索性将双眼闭上,静静地等待麻感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麻感是过去了,但疼痛感犹新,多半是肿了,只得一会儿厚着脸皮让千叶帮个忙。但现在,孙南宿还不想去找他。
抬眼望天空,乌云压城,像要下雨又不下,孙南肩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前,双手扒在门上,守门观天。
不知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目前为止,一个人也没见到,这倒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孙景钰不在了,以后整个孙府里就再也不会有人念着他每天吃什么喝什么了。
止不住有些哀伤,孙南宿收起目光,打算进屋。
忽然,院子里传来动静,接着是一个稚嫩的童声“哎呀!”了一句。
“什……什么人?!”孙南宥心头一颤,冲那边喊道。
没有回应,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宁静。莫不是幻听?但刚才的声音特别真实,不可能有错,孙南宥壮着胆子继续道:“别藏啦!我看见你了!”
对面才有了反应,从草丛中走出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正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
孙南宥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又仔细打量起小孩来——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很久没有梳洗过了,这发质,千叶见了指定扯两句;不止是头发发质的问题,说不定上面还有虱子。衣衫褴褛的,皮肤不知是原本就黑还是太久没洗了。因为刚才在草丛中那一窜,浑身上下全是叶子和泥土,鞋子也没有,头顶还飞着两只小苍蝇。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小乞丐。
“你是谁?从哪儿来?”看清楚来人,孙南宥稍稍放下心。
小孩不说话,只用警惕又害怕的眼神盯着他。
见小孩如此,孙南宥换了种问法:“你要吃的吗?”
小孩眼前一亮,但很快又迅速恢复到刚才的警惕。
孙南宥望着他没说话,默默返回精神海拿起碗筷从火锅里夹了点菜,完事又快速地离开,一系列操作把正在干饭的千叶看呆了。
孙南宥将碗筷摆好放在门前,小孩望望饭碗,又望望孙南宥,还是没有过来。
前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匍匐着进屋去了。
小孩这才敢过来,直接用手抓,连筷子也没有用,有次还因被烫到,菜掉在地上,小孩也不嫌弃,继续用手抓着吃,看上去似乎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诶,你……”孙南宥看得五味杂陈。
小孩狼吞虎咽地吃完,孙南宥趴在地上,心里还在担心吃这么快会不会拉肚子。
又见小孩吃完了在盯着他,孙南宥以为他还要,“你……”
话还未说完,只听对方用稚嫩的声音道:“谢谢哥哥。”
奶声奶气的声音简直快让孙南宥融化。
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哥哥,你的腿是残了吗?”
一句话让孙南宥瞬间由融化变为石化。
孙南宥解释道:“不是残了,只是有点小伤。”
孩子摇摇头,“不信,哥哥腿残了!大街上那些跟我们一起乞讨的哥哥们都是你这样的!”
“我看你是脑残了!”孙南宥心想,但没说出口。
“不信,哥哥腿残了!”孩子越叫越大声。
冥顽不灵!
孙南宥努力站起来想证明给这小孩看,“你看!我说了我没事!”
孙南宥猛地一下站起,疼痛感在一瞬间尽失,连他自己都感觉神奇。
他试着动了几下,竟然真的一点儿疼痛感也没有,他便转头得意洋洋地对那小孩道:“你看吧,我说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