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永忠他们都走了，刚才憋着一肚子火的万天亮才气鼓鼓地问万天明，“哥，干嘛这么轻易饶了那个浑蛋，我看这个秦国栋跟他姐姐一样，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万天明笑道：“我也没说他是好东西啊，他非但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坏得很呢，简直就是坏到家了。”
“所以，你们以后要是遇上他了，一定要躲着他点，能不跟他接触，就不跟他接触，小心被他给害了。”
“这小子不只坏，脑子还灵活得很，就你这十岁的智商，绝对跟人家一招都过不了。”
万天亮看万天明嘻嘻哈哈，也不知道万天明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又问了一遍，“哥，我认真问你的，你别糊弄我，你既然知道，他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放过他？”
“刚才你已经当众证明，就是他要陷害你了，吴大队长问你要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告他？”
“这么多证人，难道还告不了他。”
万天明笑笑，也只能说了句小孩都讨厌的话，“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说了你也不懂。”
“要问，等你哪天也考上大学了，我再告诉你。”
“你没瞧见人家秦国栋是个大学生吗？他一个浑蛋都能考上大学，你作为一个标准的好人，是不是更得考上？”
万天亮想反驳，想说万天明也没考上，可转念一想，万天明不是没考上大学，而是压根就没能参加高考。
最后，万天亮也只能撇撇嘴，然后选择闭嘴，也不知道是在表达对万天明这个怂包的不满，还是对自己考大学没有信心。
天也不早了，万大汉和葛老太现在应该已经睡了。万天明今天肯定是没办法回去看葛老太了。
收拾收拾，万天明和罗有志留下守着摊子，万有禄带着老婆孩子还回家里睡。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起来，葛老太发现万有禄和梁翠收拾利索，又打算出门，脸色立马就难看了起来。
“走吧，走吧，一个个地，反正也用不着吃家里的饭，都出去吃好的吧，留下我们这些老的，在家里吃糠咽菜的，能活几天算几天吧。”
梁翠听葛老太阴阳怪气地说话，早就听习惯了，只是低头讪讪地后退着，准备出门，完全没有打算反驳。
万有禄却是有点心眼里不痛快，那万天赐和沈秀华还能天天煮小灶呢，同在一个家里，吃着两样的饭，自己在外边吃，给家里省下粮食，还要被数落，怎么都觉得憋屈。
万有禄不好直接顶撞葛老太，便也开始阴阳起了万天赐，“天赐，听见你奶奶的话了没？奶奶这是挑你的礼呢，都当了供销社的副主任了，也不拿点好东西回来孝敬奶奶，玲玲一个丫头片子，有朋友送了她包饼干，还知道赶紧让奶奶拿回来呢，你这么大人了，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吗？”
葛老太一听万有禄居然敢阴阳自己的宝贝孙子天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那吃了半包的饼干还在自己炕头上放着呢，确实是沈小飞送给万玲玲，然后葛老太拿回来的，现在还真不好说嘴。
可葛老太也不是个吃亏的，立马就指着梁翠道：“你们两口子也别老说人家，天赐这几天忙，大美又出了事，他只是太忙了，还没有顾上给我拿东西，又不是真忘了。”
“你们没看见天赐昨天加班加到多晚才回来吗？”
“倒是老二家的，那么大个工地，你在灶台上，做着那么多人的饭，经手的米面粮油得有多少？你就一斤一两也省不下来吗？还是你省下来的粮油都添了你们那个小仓库，一两都舍不得拿回来给婆婆吃？”
“你瞅瞅自个儿还有个做媳妇的样子吗？但凡心眼里还有一点这个家，也不至于光顾着自己吃饱。”
“今天晚上，你要是再这么空着手，干脆就不要进这个家门了。”
说来也好笑，刚才阴阳万天赐的，明明就是万有禄，结果，葛老太的炮弹却是全打到了梁翠身上，搞得万有禄都后悔多那句嘴了。
明明知道葛老太不是个吃亏的主，明明知道万天赐是葛老太最疼的大孙子，明明知道万天赐一直都是往外拿东西，从来不给家里交钱交物，还要故意拿这个恶心葛老太，这不纯粹故意的吗？
关键，自己惹了祸，还没能自己承担后果，连累了媳妇。
万有禄想想就觉得后悔，想着替梁翠辩解几句，可是，万有禄也是被葛老太从小管到大的，为了媳妇，直接顶撞自己老娘，他还是觉得很不合适，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只能一脸抱歉地看向自己的媳妇。
梁翠倒是没有埋怨万有禄的意思，只是一脸为难的给葛老太解释，“娘，您误会我了，您也知道，我这人没啥脑子，就是个傻干活儿的，那么多吃的喝的，人家大队长不可能让我管着，都是队长媳妇做主。”
“这不，中午吃完饭，收拾完，连用了几根筷子，队长媳妇都得一根一根数过，跟剩下的粮食一起，锁在小屋里。”
“就一把钥匙，我开不了。”
“您也知道队长媳妇多精明，在她眼皮子底下，我真偷不来东西。”
“万一被抓住了，咱们一大家子，脸上都不好看。”
葛老太想发火，可想想吴永忠媳妇那个精明干练的模样，自己好像还真不是对手，只能气呼呼地回房间去了。
趁着葛老太没再说什么，万有禄赶紧招呼老婆孩子，做贼似的，赶紧从家里溜出去了。
葛老太在屋里听见动静，不免又是自己生气，骂骂咧咧一阵。
葛老太气不顺，看见谁数落谁，除了万大汉和万天赐，能骂的基本上都被她骂了个遍。
后来，连万大汉都嫌她烦了，数落了一句，“老吵吵个什么劲儿？就你长着嘴呢，就你话多是吧？”
“日子过得不痛快，就多孝敬祖宗，多给祖宗上香，多给祖宗磕头。”
“祖宗都不保佑了，什么日子能过得下去？”
葛老太这才不吱声了，看供奉祖宗的香炉落了灰，赶紧去擦。
万天赐满脑子都是怎么跟许文良搞好关系，也懒得关心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几口把早饭吃了，就和沈秀华上班去了。
因为万天赐当了供销社的副主任，沈秀峰很懂事地把自己的自行车孝敬给了万天赐，只求姐夫在供销社里能罩着自己。
再说万天明这边，万天明自然是在工地上干活，可干着干着，突然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赶紧回头，却发现是张顺站在工地外边的大树下，旁边站着的正是柳林子大队的张长贵。
还有国局长居然也来了。
万天明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立马跑了过去，“顺子，你出院了，你没事儿了，太好了！”
看到张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万天明真觉得，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开心的了，在知道团结公社拿到了大鹅养殖项目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开心。
张顺只是尴尬地笑笑：“医生说，命确实是保住了，可是，做这么大的手术，伤了身体根本，以后，怕是干不了重活了。”
“天明哥，我怕是学不了养牲口了，杀猪也学不了了。”
“我叔说，你能教我养大鹅，还包教包会，是不是真的？”
万天明赶紧说是，一定会教会他，这事儿，万天明都已经提前跟许文良报备过了。
许文良要培养新的技术员，要万天明带徒弟，万天明表示，其他的学徒都可以由许文良来安排，但张顺是一定要带着的。
许文良也同意了，早就把张顺的名字记录了进去，等养殖中心建好，县城里的设备和鹅蛋运过来，张顺就可以过来干活了，由公社里统一给记工分。
万天明兴冲冲地说着，张顺就安静地听着，慢慢地，脸上也有了笑容。
张长贵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顺子笑了，真的笑了，自从知道秦嫣的事情后，我这还是头一回看见顺子笑。”
“顺子，我没骗你吧，天明是会教你技术的，只要你学了技术，以后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嗯。”张顺点头。
在医院这段时间，张顺也想了很多，还完整地回顾了他跟秦嫣之间的感情。
其实，张顺跟秦嫣根本就不能算是处过，之前张顺暗恋秦嫣，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教秦嫣学骑自行车了，结果还把自己给弄到医院去了。
在医院的时候，秦嫣守着张顺，照顾张顺，还为了张顺，偷偷去庙里烧香祈福，那段时间，张顺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就算是只能躺在床上，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可是，那段幸福的日子太短了，太短太短了。
很快，秦嫣就不去看他了，他要自己面对被严重破坏的身体，要面对自己失去多一半的劳动能力。
那段时间，张顺确实想念秦嫣，可是，他更担心的还是自己以后的生计，要是连生计都没有办法维持，还谈什么恋爱，娶什么媳妇？
因为满脑子都在为生活发愁，在知道秦嫣怀了孩子，还要嫁祸万天明后，张顺反应反而没有那么大。
张顺在意的，只有以后怎么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