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人,顷刻间就变了脸色,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找!赶紧去找!”
闻星回想起刚才那极不好的预感,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有预兆,这不是意外。
落蘅,是主动离开她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落蘅选择在今日离开她?为什么落蘅会想着离开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连易潇然叫她,她都不曾听见。
“我知你担心她,但你总该听我说些什么的,”易潇然知道她心情不佳,便也没有过于追究,“这寒云寺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肯定能找到的。”
“找不到了。”
易潇然没听清她的话,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说找不到她了。”
虽不知为何落蘅会选择离开,但她一向明白她的决心。
凡落蘅决定的事,她素来更改不得。
可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盼望落蘅不会做得太绝。
而易潇然误以为她觉得希望渺茫,还劝她看开些,一定能寻到落蘅的。
华天霖与唐澄听说落蘅失踪的消息也纷纷赶来,问了易潇然事情经过后,均是一言不发。
现在他们带的所有人都在搜寻寒山寺的每处地方,就连寺里的小沙弥们也帮着忙,可还是没有月落蘅的半点消息。
“人是在寒山寺丢的,又怎么可能找不到?”易潇然刚听到这个结果时,整个人都炸了,“今儿来寺里的人不是不多吗?那就去查,一个一个查!”
自方才便未曾说过话的闻星终于开了口,只是她一开口便是阻拦。
“潇然,不必再查了。”
“你是担心劳民伤财?”易潇然有些不解,“那就以我的名义去查,就算陛下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也会落到我头上,与你无关。”
“你也清楚的,现在找不到落蘅的半分影子不是你我派出的人不够多,而是做这些事的人计划周全。”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落蘅会离开她。
先前她以为落蘅想来寒山寺,真的是因为想来拜谢方丈。可现在看来,不过是离开她的借口罢了。
易潇然瞬间没了话,他何尝不知道闻星说的没错。可不知为什么,他不甘心,不甘心落蘅会在寒云寺消失。
明明片刻前他们还在闲谈,转眼间她就无影无踪,怎么可能……
偏生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些,闻星与其关系如此亲密都没做得太多,他左右不过一个外人,哪有那么多资格去关心她。
“可是就这样让她被什么人捉去,你甘心吗闻星?”他问道。
自然是不甘心的,可闻星比他要清楚得多。
是落蘅自己想要离开,不是旁人对她下手。
所以无论是她,还是易潇然,亦或是华大人,谁手底下的人都找不到她。
可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一切会走到今日这般。
易潇然他们提出离开寒云寺,回京调查时,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只道自己还有事与方丈相商,晚他们一步离开便是。
他们也只当她与方丈确实有事可商,没再多问。
只是离去前,华天霖提醒她不要做得太过,更不要与方丈起什么争执。
毕竟寒云寺在凌汀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佛家重地,宫中常来此处的娘娘们并不少。
方丈看到闻星的那一刻并不意外,他知道闻星迟早会反应过来,是他帮了月落蘅,但他并不后悔帮落蘅什么。
相反,他很庆幸,自己还能为落蘅出一份力。
月家消亡时,他不能站出来帮月家说什么话,现在也算是抵了他心中的愧疚,让他安心不少。
“看来闻大人确实是聪明的,”他毫不遮掩对闻星的肯定,“既然如此,大人想知道什么呢?”
“她在哪儿?”
“既然我帮她离开,又怎会与大人说她现如今身居何地,”方丈背对着她,朝眼前的佛像拜了拜,“她愿意离开你,我只是帮了她。”
他的话验证了闻星原先的猜想,确实是落蘅主动离开她的。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觉得帮她离开,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丈不由笑出了声,转过身来看她:“大人,这世上不是做了什么事都要为自己讨要什么的。我肯帮月小姐,是因为我觉得她值得我这么做。”
再简单不过的称呼,却让闻星知道他与落蘅的关系非同小可。
月氏一族,可是不得在人眼前提起的。
“但该不该做,你却是不够清楚。”
“那么烦请大人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该做,”方丈面上的笑容依旧和蔼,“她为我故人之子,既是开口求我,我怎能不帮?”
“你不曾了解过我与她之间的事,却擅自为我二人断了情,这便是应该的吗?”
“看来大人没有明白,是月小姐想要与你断情绝义,而非我在其中作祟。与其念着是我的错,大人不妨想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
他越过她,看向院内松柏,其上霜雪渐化。
“闻大人,你做过什么,能不能同她说起,你自己是最清楚的。”
闻星当然清楚,无论是月家因她而灭门,还是她亲手将落蘅卖到了清风楼中,这都不是落蘅可以知道的。
但方丈此话又确实在理,如若不是知道了这些,落蘅为什么会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们前夜还在说,明日灯会要一起去看,她们要在秦淮河岸放一盏最好看、最亮的花灯。
“如今这个时间,月小姐应该早就下了山,大人请回吧。”
方丈连最后的一丝面子都不曾留与她,让她再难坚守住此刻的面具。
所有心防,溃于一时。
……
闻星带着熙如等人回到了闻府,她知道落蘅铁了心要躲开她,但世事难料,唐澄现在也知道这些,很难不对落蘅下手,她必须要及时找到她。
“去查,让所有探子都去查,”她面色如墨,声音也沉了几分,“看看最近是府上谁在多嘴,连那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去。”
她手里知道这些的人并不多,除了熙如外,不过尔尔。
而熙如又是最早跟着她的心腹,绝不会背叛她。
“是。”
熙如领令离开,在离开时,她碰到了子榆。
而子榆手中正拿着一封信,慌慌张张的,不知是要做什么。
她急忙将人拦下,问她怎么了。
“熙如姑娘,这是小姐留下来的信,上面写了要交给闻大人的,”子榆自然不敢遮掩,“所以我想着早些交给大人,也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封信很快就到了闻星手里,也是这时闻星才知道,为什么落蘅会突然有离开她的想法:
见字如晤,待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应当已经离开闻府,一切都如我所愿,我再也不会受原先在清风楼那段时日的影响,梦魇也会因此消散。
那日我并非有意在书房外探听你与他人之事,但青容姨说的那些,确实是我最想知道的。
我在清风楼的每日,都盼着知道是谁害我进了楼中,是谁让我与子榆几近万劫不复。
她质问你的那刻,我多希望你能站起来反驳她。
可你不曾这般做,你宁可让熙如将她处理掉,也不曾正面回答此事。
星星,我非愚钝之人,自然能猜到这意味着什么。
我爱的人,是让我被折磨的人,这对我来说又是何等之难。
因此我选择离开,让这一切结束。
我想去寒云寺,并不是我真的要谢方丈择吉日之情,而是我觉得这是离开你、离开闻府,最好的路。
那日风雪下的一切,终究是做不得数的。
月落蘅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