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是萧律的错,你也不至于什么都揽自己肩上去。”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青瓷色银纹云绣锦袍,分外眼熟。
“这是不是你当太子时候的衣服?”
“嗯,”萧瑾疏说,“放得太久,有些显旧了?”
宫人将他的衣物都保管的极好,避光避潮的,拿出来也没有明显的旧。
当皇帝之后穿得总显沉重,那腾云驾雾的龙纹也叫人望而生畏,不及他这样的穿着亲近。
我说:“没,挺好的。”
今日无风,哪怕即将日落西山,那红烬生辉的暖阳照在身上,是温热的。
萧瑾疏转过身来,温和目光正视着我。
“你想去燕京,也想去汴阳?”
我点了点头,很诚实的说:“还想去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更想看看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这些年闲来无事,常常就在藏书阁里看一些诗文。读过的诗文越多,想去的地方也就越多。
哪有人愿意困在宫墙之内的,谁不想行走在辽阔天地之间,看看这鬼斧神工的世间万物?
萧瑾疏听我的描述,眸中带着笑意。
“那就去吧。”
有溯儿昨日对我说的那番话,我便能猜到,他诚心要给我放个长假了。
当皇后的这些年来,我有了自己可随意调动安排心腹人马和暗卫,哪怕远行也不必忧虑安危。
我深呼吸道:“我回头同溯儿说一声,再……”
“溯儿知道的,”萧瑾疏云淡风轻的说,“他听莲心讲了你当年在关外的事迹,总盼着你做回那个如风如火的姑娘,等你回来,溯儿还要听你说说外头的事。”
我说:“等溯儿再大点,可以担更多事了,你也能离开京城去走一走。”
萧瑾疏笑着说:“我早甩手,他早一日受累,还是让孩子慢点再长大吧。”
的确太子比皇帝的生活有意思的多。
溯儿尽管有许多功课要做,但闲暇时候,会常常出宫去和一群世家子弟打马球,京城有什么热闹,他也总能凑到。
而萧瑾疏作为皇帝,日子枯乏无趣,终日不是上朝,便是批折子,这种单一的烦闷还不可言说。
溯儿算是他日子中唯一的一道色彩。
但凡闲下来,他就爱陪着溯儿成长,对于溯儿会了什么,学了什么,也几乎了如指掌。
旁人说,皇帝这是在注重储君的培养。
但我觉得,他很多时候只是在认真当一个父亲。
“去吧,”萧瑾疏说,“阳春三月,宜行千里。”
我往城楼下走,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
走到中途,回头看了眼,他背对着我,望着天际的方向,并没有看我。
我心中也算松了口气,更愉悦的往前走。
当初失去那个孩子,他到底心有芥蒂,从那之后他不能似从前一般面对我。
几年的冷淡,大概也足以说明他放下了。
城楼下停着一辆马车。
三七目光复杂的对我说:“皇后娘娘,这是圣上为您准备的。”
挺好的,是一辆宽大却不显得多华贵的马车,不会太惹眼,但舒适。
坐到这辆宽大的马车中,看清里头放的东西,我才意识到,萧瑾疏用了不少心思。
手炉拿上了,连我冬日里暖腿的护膝也拿上了,还有近来最爱看的,尚未看完的话本子。
我手旁的小匣子里,放着四只金镯子,是当初宫变时候,我戴在手上离宫的那四只镯子。
被我典当的那只,居然也赎回来了。
凳上还放了一幅画卷。
我展开,是溯儿的画风,画的是萧瑾疏和我,中间还有个虎头虎脑挤眉弄眼的孩子。
前些日子我看见萧瑾疏手把手教溯儿作画,溯儿唠叨着自己眼睛没有那么小,大概画的就是这个了。
我脸上不知不觉有了笑意。
阳春三月,三月初三,的确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