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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禁军自那夜接到密令之后,便如铜墙铁壁般牢牢守护着三公主府,未曾有片刻的松懈与离开。

苏无罔伸出手,任由身旁的侍从陈泥马搀扶着他缓缓步下装饰华丽的马车。

他的目光穿过清晨微凉的空气,定格在那座看似平静无波的三公主府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是有趣至极,这座府邸表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内里却暗流涌动。

若非事先听了陈丁丁详尽的复述,单从外观来看,谁又能想到这里正是一个屠宰场?

公主府的侧门静静地开启,门边,站立着一个精致得宛如真人的偃偶,它的存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这偃偶身形修长,穿着一袭考究的服饰,双眸紧闭,面容宁静它的双手自然下垂,手指以一种微妙而不自然的弧度微微弯曲。

苏无罔一眼便认出,这是偃偶。

随着苏无罔步伐逐渐靠近,那偃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双眸,斜斜打量苏无罔,流露审视。

让苏无罔想起来一些不好的回忆,让他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脚步也随之一顿。

【奇怪,魂殿一门按理来说不都被■■■屠干净了吗?】

【对呀,我记得■■■一把火全烧了啊~】心魔嘻嘻。

那个气运之子应该是最难受的,把匕首送进苏无罔心窝,还得推苏无罔入三川河完成祭祀。

苏无罔心中的疑惑如同野草般疯长,他凝视着那寄居在偃偶之中的鬼修。

这种能寄身鬼神的偃偶,按理来说,已经完全消失了。

难道,这是那次大清洗中的漏网之鱼?

他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试图以友好的姿态化解这份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阁下便是肃帝口中所提及的那位神秘鬼修吧?”

“初次见面,真是荣幸之至,在下余舒乐。”

鬼修似乎并不愿意过多寒暄,他的声音冷冽而直接:“闲话少说,跟我来。”

言罢,他转身欲走,似乎不愿在此地久留。

上次遇到的那位白衣面具人实力强大,让鬼修不得不仓皇逃窜。

那时,鬼修只是暂时寄居在一个纸人身上,可以随时丢弃而不心疼。但眼前的偃偶,显然是一件极为珍贵的身躯,鬼修自然不愿轻易暴露在人前。

他微笑着跟上鬼修的步伐,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偃偶脸上那分明的拼合线。

“阁下,倒是心急”

他记得,偃偶的制作材料极为复杂,需要皮革、木头、胶、漆、白土、黑炭、丹砂和青雘等多种材料精心雕琢而成。

但还有一种至关重要的材料,却常常被忽视——那便是经过三川河水熏蒸的冥土。这种冥土,不仅赋予了偃偶独特的生命力,更让它成为了鬼修寄身的绝佳容器。

【无所谓,拆解了,自然就知道谁的手艺了】,心魔似乎对他的谨慎感到不屑,它嘻嘻地笑道。

【你啊,就是太过小心了。不过是个漏网之鱼而已,只要找到它的痕迹,杀了不就是最好的补救措施吗?】

【天天这么慎重,把自己搞得压力山大,何必呢?”】

“要带他?”鬼修的目光斜斜地扫过苏无罔身后的陈泥马,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和戒备。

“无妨,自己人,他全家性命都在我手上”

鬼修听到了余舒乐的冷笑,言语间,透露出他对身边护卫的绝对掌控和信任。

鬼修闻言,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余舒乐,脸色苍白得几乎快要虚化,还能有力气屠尽九卿院满门,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样的家伙要成了鬼修,估计也是最厉的一挂。

心魔在余舒乐的心中悄然发声,它扳着手指:【他、他姐,不都在自己手上嘛,全家性命确实没问题。】

……

陈丁丁踹烂的那扇门依旧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混乱。

苏无罔一踏入这阴暗潮湿的地牢,就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那气味刺鼻而令人窒息,他连忙用手掩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刻意做足了病弱无力的姿态。

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鬼修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于是,他赶紧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歉:“抱歉,在下对血腥气确实有些厌恶,所以……还请阁下多多包涵。”

便在这种情况下,余舒乐依然保持着那温和而略带虚假的微笑。他的笑容仿佛与这阴森恐怖的地牢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

鬼修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深邃而冷漠,他默默地观察着余舒乐的一举一动。

心中开始逐渐明白肃帝为何会让这个看似虚弱的人加入他们的行列。

他看到了一种与恶鬼相似的特质——对生命的漠视与践踏,一种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决绝与狠辣。

这人距离恶鬼只有一个死的距离。

抛开那空荡荡的腹腔,暴露出内里触目惊心的白骨与干瘪的脏器,再去掉那些无关紧要的破碎肢体,一排排祭品就被毫不留情地悬挂在那里。

它们无声无息,毫无生气,就如同过年时节农家院落里晾晒的风干肉一般,只是这些“风干肉”所承载的,却是鲜活生命的终结与无尽的绝望。

余舒乐缓缓走近这些祭品,他的手指在祭品之间游走,偶尔会在某个特定的位置停留片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特殊的线索或标记。

【不对啊、本我,这种没有灵魂的东西,外神不吃的啊】

【我知道】

苏无罔也头疼,他不应该提出这个问题,但……先旁敲侧击一下吧。

余舒乐轻轻地抚摸着那些悬挂的残躯,他的指尖从其中撕扯下一块血肉,那未干涸的血块如同半化的麦芽糖一般,带着轻微的粘稠感,黏附在他的手指上。

袖袍中伸出的手掌宽大而苍白,他把控、打量着这块血肉,审视着,站在他身后的鬼修,从这双眼睛中竟然看出了几分温柔。

甚至他询问的语气,也是温柔的:“鬼修阁下,我不觉得,这点残肢能换长生啊……”

他的唇色很淡,几乎与周围的阴暗融为一体,一看便是久病沉疴之相。他将那块无用的血肉随意丢弃,目光灼灼地盯着鬼修的偃偶身躯。

“能告诉我剩下的部分在哪吗?或者说三公主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余大人,不要心急。”

鬼修的神情异常平静,他清楚地看出,余舒乐确实已是个将死之人,对于眼前这些令人作呕的祭品和无妄的长生,余舒乐的心急符合常理。

毕竟,若是一个垂死之人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那才真是令人费解。

余舒乐是个聪明人,若他什么不问,反而没有合作的价值。

“祂会赐予,只要让他苏醒。”

“祂会给你不朽的身躯,只要让他重临”

余舒乐静静地听着,他那淡色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凉薄的笑意。

片刻之后,余舒乐终于开口了:“我拭目以待。”

他跟着鬼修继续前进,他们穿过阴暗潮湿的地牢,走到三公主的花园,漫步在秦韵那宽敞而幽静的后院里。

面首……

那些被黑暗力量所操控的可怜灵魂,它们的眼神空洞而诡异,齐刷刷地盯向苏无罔,充满了打量与评估。

那是一种对食物的打量,灵魂的头颅齐齐地盯着苏无罔,在它们眼中,苏无罔像是一块鲜美的肥肉,等待着被切割、被享用。

但却迫于鬼修所散发出的强大压力,不敢向前迈出一步,那是对凶手绝对的臣服姿态。

苏无罔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眼神冰冷地观察着它们————外神祭祀的残忍与血腥。

但如此大型……肃帝、真不是个东西。

他看见那些皮囊之下,挤满了熙熙攘攘的灵魂,它们被强行囚禁在那张人皮之下,血肉扭曲的肢体被黑气强行缝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是如此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苏无罔心中评价着,制造这种祭品的人手艺可真高超。

有时候,苏无罔还真是羡慕陈泥马看不见这些东西。

保持一份世界之外力量的无知,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吧。

“三公主哪去了?”鬼修问婢女。

婢女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回仙师,合欢宗的修士来了,殿……殿下去学习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鬼修那令人心悸的偃偶身躯。

鬼修闻言,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不是让她好好养伤,不要随意走动吗!”

鬼修真是生气,后悔在系统里将梼杌设定为男主。

这个决定似乎并没有带来预期的效果,反而让他在处理这些事情时感到更加棘手。看来,他还得重新编撰一下【系统】中的设定,以确保一切能够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

“异世魂真是麻烦。”鬼修低声喃喃自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烦躁。

这些来自异世的灵魂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麻烦与变数,让他的计划变得难以掌控。

但又异世魂却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味主料,作为主料,将其他灵魂完美地调和在一起,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

“何必和一个小小的婢女置气呢,她又如何能左右得了公主的决定?”

余舒乐笑眯眯地说着劝解的话,他摆了摆手,示意那战战兢兢的婢女快些退下,不要在这里碍眼。

“你倒是好心”,鬼修看向奸臣。

余舒乐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才拆解腊肉干的并不是他一般。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味着前天晚上在九卿院所发生的那场残酷杀戮,那场让他心中涌起无限快感的血腥盛宴。

“我不滥杀,当然……如果必要,那也只能杀”

……

在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古怪而刺鼻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光、水、空气流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但涂山晨曦却什么都抓不住,他仿佛被无形的囚笼牢牢困住,无法逃脱。

半开的门缝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那是外界与这个黑暗世界的唯一联系。

光线中夹杂着活人的气息,让涂山晨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与向往。

锁链的撞击声在狭小的室内回荡,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响动。这声音冰冷而刺耳,如同死神的嘲笑,让涂山晨曦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趴在地上,身上的长毛杂乱无章,显得狼狈不堪。

但那又能怎样呢?他此刻只能保持原形,动弹不得。

琥珀色的兽瞳在黑暗中闪烁着,涂山晨曦努力地睁大眼睛,隔着杂乱的长毛,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精致偃偶。

那个偃偶的眼神空洞而冷漠,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但涂山晨曦知道,它背后的鬼修是怎么一个恶心的邪修。

在那偃偶庞大的阴影之下,一道身影缓缓走出,逐渐显露出一张清正端庄的面孔。

他身着一袭带有暗纹的蓝衣,衣袂飘飘,与这昏暗的环境格格不入,嘴角挂着一抹不知所谓的轻笑。

那扇半开的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光线与气息隔绝开来。紧接着,一名手持双剑的黑衣侍从快步上前,点燃了房间内的烛火。烛火摇曳,将四周映照得忽明忽暗。

“你就给我看这个?”

那蓝衣人扫视了一圈房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趴在地上的涂山晨曦身上,语气中带着戏谑:“一只脏兮兮的灰狐狸?”

蓝色袖袍中伸出的手掌很冰,他轻轻地抚摸着涂山晨曦那沾满血污与泥土的发毛,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是在抚摸一只小狗。

涂山晨曦无法窥见这位蓝衣人的面容,但他却能从对方抚摸自己那杂乱无章、沾满血污与泥土的发毛的轻柔力道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手指穿梭在涂山晨曦的发毛间,动作不急不缓,充满了耐心与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而非一只狼狈不堪的狐狸。

涂山晨曦此刻头脑浑噩,长久以来的折磨与囚禁已经让他身心俱疲,无力抵挡这股突如其来的温柔。他只能任由对方像摸狗一样,轻轻地、缓缓地抚摸着他那沾满血污与泥土的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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