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队长,这是我们餐饮总监的办公室。”
服务生将韩阅川带到了负一楼的办公区,“刚刚他去总经理办公室汇报情况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韩阅川低头看了看表。
“那,麻烦你带我去你们总经理的办公室可以吗?”
服务生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总经理办公室在十楼,我的权限进不去。”
服务生眼里的羞涩让韩阅川脑海里莫名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那个嘴毒心软的小姑娘,恐怕会翻着白眼用一大堆辛辣刻薄的话去讽刺公司奇怪的等级制度。
算时间,小姑娘应该已经被放出来了。
……
“警官?”
服务生的手伸到了韩阅川眼前。
韩阅川回过神。
“没事,你下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总监回来。”
这个酒店的办公室虽然也在负一楼,但比起之前盛心办公室的局促狭小已经宽敞了很多。
韩阅川坐在会议室里,喝着服务生给自己倒的茶水。
率先推门走进来的是一个个子高挑,消瘦的男人。
他约莫三十多岁,带着眼镜长相斯文。
在餐厅的时候韩阅川见过他。
刚想上前搭话时,另一个人紧跟着男人走了进来。
干练的脚步声和甩的起飞的裙摆格外的熟悉。
除了衣服更加华丽外,印入眼帘的脸,也比几个月前更加精致。
“许风迎?”
“韩队?”
四目相对,许风迎明亮而聪慧的眼里露出一丝诧异。
韩阅川一愣。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班啊。”
许风迎张开手臂,低头展示了一下自己简约优雅而不是大方的西装套装,“借你吉言,我果然找到了一份比之前更厉害的工作。”
说完许风迎也上下打量了一下韩阅川。
“原来他们说的那个来参加婚礼的警察就是你?”
韩阅川笑了。
“来参加婚礼的警察?”
许风迎耸耸肩。
“原来,二位认识啊。”
韩阅川将目光投向和许风迎同时走出来的那个男人。
男人急忙主动开口:“韩队,刚刚我上楼给风迎汇报工作,听说您找我就急忙下来了。”
“汇报工作?”
韩阅川再次扭头看向许风迎。
“几个月不见,做领导了?”
许风迎扬起下巴。
“曼宁酒店代理总经理。”
“哟。”
韩阅川微微往后一仰,“大官。”
“韩队长这个表情快把阴阳怪气写脸上了。”
许风迎手里捏着资料,好不避讳地讽刺了韩阅川两句。
“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阅川低头笑笑,沉默了两秒后又极其平常地吐槽了一句。
“怎么你任职的地方总是莫名其妙的出事情?你不会是华夏毛利小五郎吧。”
许风迎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为什么不是工藤新一?”
“因为我比较像。”
“这个笑话可真够冷的。”
许风迎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废话不多说,我听Steven说了婚宴的事情,知道有个好事儿的警察要找负责人了解情况……”
韩阅川对许风迎的吐槽表示无奈。
“所以我就下来了——”
许风迎示意两人坐下,“您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看在是老熟人的份上,咱们都可以跳过人情世故这一part,直入主题。”
“那我就不客气了。”
韩阅川将手提袋里的餐刀取出放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
许风迎的眼神一闪,随后很好的掩饰住了情绪。
“新郎和他的父亲发生冲突的具体经过有很多目击者,事情的背景有些复杂,表面上看是新郎因为积怨冲动行事,但其实细节上有很多疑点。”
韩阅川伸手指了指那把开了刃的餐刀。
“一般来说,餐厅的蛋糕刀不会是用这种锋利的开过刃的餐刀。这样的刀一般只会出现在餐厅后厨处理肉类的部分,和甜品蛋糕属于两个分支,不太可能出现会拿错刀具的情况。所以我想知道,这把刀,到底是不是你们餐厅的东西。”
许风迎点点头。
她伸手隔着物证袋捻起一个角,将东西放到了自己面前。
这把餐刀长约十七八厘米,宽度差不多两个手指。
和其他西餐刀具不同,这把刀的头部尖锐锋利,更像是一把匕首。
就这样突兀的和婚礼蛋糕出现在一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不是我们餐厅的刀。”
许风迎观察了一下后放下了证物袋。
韩阅川心里一动。
“确定吗?”
“确定。”
许风迎很肯定的点头。
“酒店的每一笔采购进出都有记录,尤其是刀具。曼宁新开业没多久,这类资产暂时没有报损,所以目前使用的刀具应该还是开业之初采购的那一批,我记得当初没有这样的刀具。”
说完,许风迎又抬头向Steven取证。
“Steven,你有印象吗?”
“啊?哦!”
Steven被点到名的那一刻有一丝慌乱被韩阅川捕捉到。
他抬手简单查看了一下刀具后就将他放回了原处。
“确,确实。——这把刀不是我们酒店的东西。”
机械的恢复让韩阅川盯着Steven看了两眼。
对方低着头,两手交叉放在桌子前,整个人呈一个弓形,显得十分紧绷。
“别揪着他的微表情不放了。”
许风迎忽然开口打断了韩阅川的思绪。
“他看上去鬼鬼祟祟是因为汇报这个事情的时候顺便被我发现了他在吃回扣。他心理素质差,被我扣光了绩效才显得心事重重,和这个案子没关系。”
韩阅川在许风迎的脸色捕捉不到一点的疑点。
就像几个月前一样。
对方神色坦荡,丝毫没有任何心虚。
“看我干嘛,你要是不信就把他带走呗。”
许风迎懒得和韩阅川演习,两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韩阅川没有深究,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把刀上。
“如果说这把刀不是酒店的,那就说明是有人故意换掉了刀。那整个案子或许就不是一个冲动引发的巧合。”
“那就彻查吧。”
韩阅川皱眉沉思之际,许风迎的话让他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这个事情发生在我管辖的酒店,如果是冲动意外就罢了,万一真的另有隐情……”
“许小姐什么时候热心起来了?”
许风迎语气一顿。
迎着韩阅川看似试探的目光,许风迎难得地正色起来。
“韩队知道这次当事的新人是谁吗?”
“沈谈的师弟师妹。”
韩阅川不以为然,“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同学而已,和老沈的关系还没有这么深。况且,我们沈谈也不是那种什么事都会去找老沈搬弄的好事人。你们有这个顾虑大可不必。”
“不,您想多了。”
许风迎摇摇头,“沈法医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之所以对此事有顾虑,也不是因为沈部长。”
韩阅川不解。
“那是因为什么。”
“新娘王颖然的哥哥,是本市新能源行业的杰出企业家,同时也是我们酒店一个非常重要的协议客户。”
许风迎露出几分无奈。
“曼宁是个独资酒店,虽然刚开业的时候造势很大,但口碑没有树立只怕一段时间的热度根本无法让它在众多有强大资金链支撑的酒店品牌下脱颖而出。王浩杰是我们投资人努力下拉到的第一个长期合作客户。也是因为信任,他选择将妹妹的婚礼放在我们酒店办。这是酒店承接的第一场婚宴,如果办不好,那就是灭顶之灾。”
说完许风迎带着几分诚恳抬头。
“韩队,我非常需要您尽快解决这个案子,不管你需要我配合什么,力所能及范围内,我会给您提供最大便利。”
韩阅川的目光在许风迎脸上徘徊。
“说实话,你这么配合我真的有些不习惯,这会让我觉得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也是走投无路。”
许风迎难得的示弱让韩阅川有几分动容。
“不过,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已经移交给了派出所查办。”
韩阅川意味深长地抬起头。
“你和我说这些,不会是故意博起同情吧?”
“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这把刀是我放的?”
许风迎面不改色地将那层试探的窗户纸捅破。
“天地良心,我和那对新人非亲非故,让他们任何一个死在我任职的酒店,对我有什么好处?”
韩阅川有些无奈。
“我没说怀疑你。”
“凭我对韩队的了解,您从来都没有一句白问的话。不配合要被怀疑,配合也要被怀疑。韩队,您是对我有偏见,还是生性就是这么敏感多疑?”
韩阅川被她逗笑了。
“行了,真没怀疑你。如果方便,我需要你提供今天所有进出后厨的人员名单,还有,酒店后厨,宴会厅前廊,凡事有可能接触到餐具的位置的监控,都给我一份。”
见韩阅川真的放下戒心。
许风迎才软下态度点头。
“好。”
拿到东西后,韩阅川便离开了酒店。
会议室就只剩下了许风迎和Steven。
她靠在椅背上拨弄着手里的钥匙若有所思,只是沉默了片刻,Steven额头上就又冒出了一些冷汗来。
“你的心理素质太差了。”
原本就局促不安的Steven闻言更是浑身一抖。
“许总——”
“怪不得郭诚不要你,说实话,就你刚刚那个表现,如果不是我替你掩饰,刀事情就要被警察按死了。”
Steven急了。
“许总,您为什么不让我告诉警察,刀是那个人带进来的?”
“你明知道有人打算借机行凶却没有阻止。你觉得警方会相信你的措辞吗?”
许风迎有些懒得搭理Steven。
厌蠢情绪总是会在她最忙碌的时候爆发。
看到眼前这个油腻又自负的中年男人,许风迎心里的烦躁已经升到了极点。
“刀的事情,我会帮你擦干净屁股,这段时间你先回家休假,等事情过去,我在通知你回来上班。”
Steven迟疑了一秒。
“那,这个韩警官那边。”
“我会替你应付的。”
许风迎见他眼珠子直转只能耐着性子安慰。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只要人没死,一切就还有转机。如果你想顺利的从这个案子里脱身,就听我的,不要自作主张。”
“是,许总。”
*
“沈谈,程父情况怎么样?伤口有没有检查过?”
“还在抢救,目前看上去情况还好,可能不会危及生命,不过……”电话里的沈谈迟疑道,“我检查过程父的伤口,贯穿伤,切口锋利,肌肉组织被切割的很平整。一般来说普通的西餐刀不至于造成这样的伤口。”
“有人把原本配在蛋糕台的西餐刀换成了切肉的刀。”
“什么?”
沈谈一愣,下意识替程以林辩解。
“不会是以林,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先别激动,我只是查到这个刀另有隐情。”
韩阅川安慰沈谈,“案子不是我们去查,按规矩我们俩都得避嫌,就算有什么也不能插手。不过,只要程父没有生命危险,这些事情也并不重要。”
沈谈松了口气。
只不过很快他也意识到了疑点。
“那被换的刀,是酒店的吗?”
“我和你想的一样,所以我去找了酒店的负责人,你猜,我找到了谁?”
“谁?”
“许风迎。”
“许风迎?”
沈谈有些惊讶。
“她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之前盛心的案子影响不小,那些有责任的员工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许风迎不仅安然无恙被放了出来,甚至还快速的找到了下一份工作。”
韩阅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现在可算是相信梁谦为什么要对我说,许风迎的履历不简单了。”
“那,许风迎是怎么说的?”
“她这次倒是很配合。她确认这把刀不属于酒店,还主动把监控什么的都交给我查看,说是希望尽快查清原委,好挽回酒店声誉。”
沈谈沉默了一会儿。
“你信她吗?”
“不管信不信,目前只能选择相信。”
韩阅川顿了顿继续道,“这个案子说白了是家庭纷争。程父之前的事情是有在案记录的,检察院不会袒护这样的人。况且目前在世的亲人只有程母和程以林自己,拿到谅解书也不难。”
“我知道,只是我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杀人的刀,被换到了婚礼现场,怎么都像是蓄谋已久。”
韩阅川笑了。
“要是蓄谋已久,那最有杀人动机的就是程家母子,难道你怀疑他们?”
“虽然我不信他会这么做,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确实是事实。”
韩阅川失笑,”你这个人还真是矛盾。一边喊着相信你师弟,一边又忍不住怀疑。你要是真的担心他,不如就听我的。事已至此,你我总要要避嫌的,更何况程父也没有生命危险,不如就先把这个事情按下,等等派出所那里的结果。”
深思熟虑后,沈谈也觉得韩阅川说的有道理。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