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被用力踩踏的响动越来越近。
待脚步声在门前一停,没等屋内几人回过神,便传出哐的一声巨响。
房门被粗暴踹开,然后进来位锦衣玉服的少年郎。
从面相看,其年龄也就在十七左右,生的唇红齿白,面若桃瓣,清秀好似女子。
不过少年郎的眼神,却满是戾气,十分不善的在祁六等人身上一扫,便阴阳怪气说道:“什么狗屁中郎将,我还当是胡泰来了,这老的老少的少,莫不是你宋镇令的穷亲戚,来此串门的?”
紧随在后的宋开扬,抬袖连抹面上的汗,上前为之介绍:“坐上首的便是祁中郎祁子陆大人,身侧那位,是岩光散人高徒徐道覆。”
此时那位此间酒楼的老板花里化,却是躲在门外,不敢进来,只偶尔探过半个脑袋,又快速缩回去,一副忧心模样。
“祁子陆?”少年郎眉毛一挑,指着祁六道:“你就那位抢了马副将功劳的家伙?呵,听说你曾跟随人畜,后来因女人闹掰,这才舔着脸来的虎塘,是也不是?”
祁六眉头皱起,只觉得一股怒火自下而上涌至脑袋。
宋开扬立即去了他身边,连连拱手:“祁中郎千万别生气,此人是崔大人的四弟崔弘宇,脾气大了些,中郎万勿见怪。”
我管他是谁!
竟编排我因女人和卢秀闹掰,这不扯淡的嘛!
祁六正要发作,谁知肖老头却掏出烟袋,在桌上磕了磕,并对那崔弘宇说道:“敢问这位公子,闯入门来,有何指教?”
崔弘宇眼神在老头身上一瞥,面上立马浮出抹厌恶:“佝偻身驼的玩意,你算什么东西敢问四爷?!”
此话一出,祁六再也按捺不住,手一抬,便要拍上桌子。
结果一巴掌下去,却未碰到桌面,反被身旁的徐道覆用手挡住。
面对祁六困惑目光,后者微微一笑,轻轻摇首,而后冲那少年郎道:“原来是应南崔氏的公子,久仰大名,若某记得不错,贵家兄与子陆,也算有同僚之谊,何必上来就咄咄逼人呐?”
“我咄咄逼人?”少年郎怒道:“还不是你们先坏了规矩!这雅间,我昨日便定下了,如今反倒被你们捷足先登!”
“哦?”徐道覆侧目看向宋开扬:“宋大人,他说的可属实?”
宋开扬一脸茫然,旋即转身呼喊:“花里化!你赶紧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的花里化,这才进入,带着苦笑道:“祁中郎、宋大人,小人就是开门做生意的,可做不了各位大人的主。”
见他窝窝囊囊的样子,少年郎恼道:“酒楼是你开的,你如何做不了主?!我问你,昨日我遣人过来定下此间,你是如何回我的?!”
花里化赶紧摆手:“四爷,与小人无关,小人昨日并不在酒楼。”
“那就把你的掌柜叫来!咱们当面对质!”
花里化面露愁容:“四爷,小人的酒楼,每天迎来送往,不知有多少客人,便是把掌柜叫来,他又如何说的清楚?再说,提前预定,那也得分时候,如今正是酒楼旺季,变故太多……”
崔弘宇勃然大怒,一把揪起对方衣领,瞪眼道:“你少给老子放屁!别以为找到靠山,就可以不认!你莫说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便是胡泰来了,他也不敢把四爷怎样!”
作为兰沐镇的首富,被一晚辈拎脖子怒斥,自算得上奇耻大辱。
但或许是出于不敢得罪的心理,花里化竟只能强装笑脸,然后求助似的看向祁六。
与那眼神一对,祁六就觉得,若自己再不帮对方出头,可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这位老板颇为热情,又是请客,又是给自己讲述趣事。
别说有过点头之交,便是一个陌生人被欺负,也不能坐视不是?!
再者说,崔弘灏的登中令,不过正三品,与自己的从三品大差不差,便是真的翻脸,又能咋地?!
心思一闪而过,祁六拿定主意,偏头看向邓夏:“邓督军,此人目无法度,公然……”
话没说完,徐道覆突然起身,举双手伸个懒腰。
祁六一愣,搞不懂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纳闷之际,就见徐道覆对肖老头说道:“大爷,我突然不喜蒸鱼了,要不咱换个口味?”
肖老头欣然点头。
随后徐道覆又问祁六:“咱们去找烧鹅吃怎样?”
烧鹅……
倒也非不行。
想到鹅肉的皮脆,祁六口齿生津,点下脑袋。
于是在宋开扬、花里化呆滞目光中,由徐道覆牵头,肖老头次之,外加祁六、婳婳、邓夏纷纷离席,鱼贯出了雅间。
见到这幕的崔弘宇相当得意,啐道算你们识相,接着便去了窗户位置,冲下方呼喊,让随行人上楼。
祁六等人来到酒楼大厅的时候,正好与一帮士族公子千金们擦肩而过。
这些人估计刚来兰沐不久,个个风尘仆仆,男男女女叽叽喳喳,皆在称赞崔家四公子有本事,哪怕客满也能安排个雅间。
祁六听了,自然闷闷不乐,觉得自己逊到了家,像被人撵出来的老鼠。
乃至回到马车,就忍不住冲肖老头发脾气:“好歹咱也身负重任,要人有人,要官有官,为何定要怕了他?刚才就不应该出来,我倒要看看那个崔家老四,能对咱怎样!哎,徐兄呢,他哪去了?都怪他提什么烧鹅,否则我定不会罢休!”
肖老头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稍时,徐道覆回了马车。
没等祁六抱怨,对方竟是对肖老头说道:“正如预料,蒸笼未热。”
“让邓夏把人都叫回来,咱们走吧。”肖老头如此吩咐。
徐道覆依言挑开窗帘,对邓夏交代一声,后者立即赶奔包子铺,准备将侍卫们带回。
祁六看的稀里糊涂,禁不住一个劲挠头:“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徐道覆没好气道:“算你小子走运,有道爷跟你大爷陪着,否则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祁六不服气道:“咋,那姓崔的小子武艺超群不成?咱百十号人,还对付不了他?!”
徐道覆无语道:“算了,跟你没法说。”
祁六瞪他,但也拿其没法,只能看向肖老头:“大爷,究竟是咋回事?”
“你大爷也教不了你。”肖老头抬手敲敲自己额头:“六,若这件事你都看不明白,那伊山之行,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徐道覆点头同意:“对,就得让他自己好生琢磨。”
“不带你们这样的啊。”祁六很不高兴:“我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什么事儿不能搬到台面来?”
徐道覆笑道:“有些事,它就没法搬上台面。别着急,这事儿绝对没完,你总会弄清的。”
说完,他与肖老头对视一眼,神色均很得意,似乎狼狈离开,丢人丢大发的另有其人。
这可让祁六郁闷极了,搞不懂他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