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徽真哭了。
他不敢再呜呜,只能捧着血手踩着滴落到地面的鲜血听命。
他动,他身后的人必然是得紧随着。
其他人站立的人倒好,只是苦了天机。
来此的路上,萧璟澜专走碎石坑洼路。
好不容易醒来的天机痛喊还没出声脑袋便在转弯处撞了墙角,再晕。
路边有未扫干净的雪,冷醒。
路边有摊贩遗留下的瓜果皮屑、压摊的石头,拖过撞上,再昏。
来到芳水园,天机已经没了人样。
路边乞丐都要比他好上数倍。
而此时,程徽带人去挖洞穴,昏迷的天机必得随着。
苏梨站在萧璟澜身旁,低声嘱咐:“一会儿把他们喊上来,瞑目。”
萧璟澜握住她的手,“我办事你放心。”
苏梨回眸一笑:“你办事我何时都放心。”
没过多久,远处得嘈杂近处的宁静全被惊吓声打断。
“是头、是头骨!”
“啊!!这是手?白骨爪!我的天!挖到了什么?”
“呜呜呜……别瞪我,不是我害的你们。”
“骨、骨头,好多好多的人骨。”
“救命啊!这里有死人、不对!是死人骨头!”
“好多好多……”
苏梨对萧璟澜使了个眼色,然后迈步上前,走到瑟瑟发抖的下人身后,抬脚一踹。
本就在害怕的下人随着第一人入坑,全都前仆后继跟了上去。
白骨在眼前,在掌心,在怀里,在身下,他们惊惧到呼吸停住,难以思考。
紧接着一句:“把那些人骨全都挖出来!不许少一根!”
“若少一根,便拿你们补上。”
“哪少补哪。”
三句话响在耳边,下人要疯了。
听闻过女魔头,但没见过。
如今见过又切身体会过女魔头的可怕……
她怎么能这么凶残!
死人少了骨头干什么要拿他们活人骨头来补?
又不是他们杀的人!
又不是他们藏的尸!
尽管心里怨气滔天,但……敢怒不敢言。
那女魔头说拿剑就拿剑,说砍手就砍手,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
余光一瞟,程徽的另一只手就这么水灵灵的躺在地上。
那手指还攥着拳头呢。
可见没断之前的程徽怒气有多大。
密密麻麻的尸骨碎块掩埋重叠在土里,一层又一层,根本分不清谁与谁。
随着尸骨见了天日,假山轰然倒塌掀起尘土四散。
假山倒塌后的场面更是令人窒息。
那堆积在一起的无数尸骨,那挖不尽的尸体,那……可称万人大坑……那……
凑热闹的百姓在此刻全都噤了声。
这等悲观场面,无法再说其它。
忽然阴风穿透百姓吹向坑中尸骨。
百姓们下意识的缩了身体,毛骨悚然。
紧接着一句:“各自找各自的尸骨,不许乱拿乱装!否则再无轮回!”
再就是百姓们被惊恐装满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坑中的骨骸从土中飘起,飘向空中,整整齐齐的码在地上,形成一具具完整的尸骨。
最主要的是那些漂浮起来的尸骨根本无人触碰!
无人那便是……
百姓们瞬间想到什么。
人,分活人和死人。
既然不是活人,那便是死人。
想起苏梨的话,前因后果串联到一起。
瞬间真相了。
“鬼啊!”
“有鬼!有、有真有鬼!”
“是、是是鬼,是鬼!”
想通的百姓尖叫,悄悄尾随躲在后方的百姓长舒一口气。
不就是鬼?好像谁没见过。
早就告诉你们有鬼有鬼,你们也不听呀!
这年头呦!还是得眼见为实。
要我说这世道真的乱,连鬼都出没在阳光底下,不怕人了。
鬼怪这么多,老娘我出息了呀!
百姓反应不同,苏梨却是有条不紊的安排。
一句句吓人的话从她口中说出,“这边地面铺满,去那边。”
“右边有空地,不许挤在一起。”
“再敢往鬼身上摞,我踹死你。”
“我说的什么?嗯?我说不许装别人的肢体忘了是么?”
“你自己没腿抢别人腿,真当我眼瞎看不见?”
“我数一二三还给人家,否则立刻送你下地狱,三!”
“我知道你们不能瞑目,我会为你们瞑目。”
“别急,在我眼里好人会有好报,坏人必定没有好结果。”
眼前是一处深约七八米,宽为十数米的深坑。
坑中不见一块尸骨,地上却铺满密密麻麻的尸骨。
一具接一具,难以数清到底有多少具。
苏梨望着满地尸骨,声音中的沉重一下打断嘈杂的惊骇声。
她说:“此地人骨一万零三具,年份最长的一具已有三十二年,最短不过五年。”
说着,她眉目冷凝的望向芳水园的出口处,掷地有声,“皆惨死在胡世忠甄如梅夫妻二人手中。”
“灾年胡家倾尽府中粮食为救百姓善举至今是佳话,却不知上至官府下至粮商乃至许多粮食有余的富贵之家中的粮食皆到胡世忠手里。”
“那时他与官府沆瀣一气贪墨百姓救命粮,致使无数百姓叫苦连天活生生饿死。”
“他又以善举来掩盖种种恶事,得大于失,他拿出的所有不过是手中的百分之一,却得了你们无数人的称赞。”
“碧水有难,是他勾结敌人,趁城中乱象增生伺机打开城门!”
“百姓流离失所,困境多生,无数人惨死在敌我不分的刀刃之下,胡世忠却以此彻底摆脱曾经身份,以胡大善人立世闻名!”
“百姓有苦,胡大善人从未袖手旁观,是偌大的铺子失火、是家中独子遭遇匪徒劫财、是妻女被人侮辱、是倾家荡产难以凑齐买药钱、是被人殴打至伤残上报衙门无果……”
忽然,苏梨目光变得凌厉,“是夺了胡世忠的名字,害他以无名之士流浪在街口,任人侮辱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