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德领着众人来到相国寺后面的菜园子。
鲁智深居住的破败庭院,土墙只有半人高,年久失修上面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甚至还长着一尺高的小草。
站在院墙外就能对院子里所有事物一览无余,院子里光秃秃的,靠墙的位置有几个晾菜的架子。
之前倒是还有一棵杨柳树,不过上面经常传来鸟叫声,鲁智深听着嫌烦,他愣是徒手硬生生把那树给薅了。
当时的场面,可是惊掉了一众小混混的下巴,他们本就被鲁智深打服了,此后更对他马首是瞻。
此时院子里,鲁智深和一帮子小混混围坐在一张小桌前,讨论着林冲的事情。
“劫大牢,还是半道把人救下?大师,您说吧,我们都听您的。”
“是啊,只要大师说了,我们绝无二话。”
鲁智深坐的方向正对着庭院,他低声道:“噤声,有人来了!”
他们谈论的是掉脑袋的事,众小混混顿时止声,纷纷扭头向院子外望去。
院子里众人此时脑海里都冒出一个问题,‘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讨论?’
气氛有些紧张。
鲁智深和高世德有过一次照面,当时他还把高世德骂的狗血淋头,他起身道:“是你!?”
众小混混一听鲁大师和来人认识,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鲁提辖,好久不见了。”
高世德开口后,鲁智深也想起林冲曾和他说过的话。
“师兄,高衙内知道你的底细。”
“他知道洒家什么底细?”
“他知道你原名鲁达,曾在渭州做过提辖!”
“那他知道我有命案在身了,是吗?娘的,这些个狗官,一点也不让人安生。”
鲁智深是匿名逃犯,他才刚在相国寺安稳住,可身份既然暴露了,他自然准备继续跑路了,可跑路的日子是真的苦!
“师兄莫急,高衙内说敬佩你的豪爽性子,仗义为人,他倒不会故意泄露你的消息。”
“他有这么好心?”
“呵呵,师兄无财无色的,他又能图你什么?”
“哈哈,兄弟这么说倒也在理,洒家记下他这一份人情便是。”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名来利往,真的有人不想当官吗?你如果有一个当县长的机会,你当不当?什么?你是市长?打扰了!
如果可以的话,绝大多数世人都是想混个一官半职的,只是很多人没有那个机会罢了。
鲁智深经常挂在嘴边的有三件事,一件是他曾在种师道帐下做过事,一件是他曾在渭州做过提辖。
与鲁智深有交集的九纹龙史进,林冲,包括现在这群小混混,都知道他的过往。
鲁智深其实也是个官迷,不然他也不会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了。
鲁智深性子直来直去,不会官场的弯弯绕,后来他看透了朝廷的腐败,彻底放弃了这份执念。
正是爱之深,恨之切,他也成了最反对接受朝廷诏安的代表人物。
有人小声问道:“大师,他是谁啊?”
“他是高太尉的义子。”
“啊!?他就是鼎鼎有名的花花太岁高衙内?”
所有小混混看向高世德左右两女不俗的姿容,顿时都了然的点点头。
高世德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鲁智深道:“请进吧。”
高世德五人进入院子,喽啰们哪还有坐着的,他们都起身站在一边,有个机灵的,赶忙替高世德搬来凳子,还用袖子在上面擦了又擦。
高世德看了这群小混混一眼,他记得原着里就是这群人,把高衙内的鸡给割了下来,之后这群人逃离汴京投奔鲁智深去了,还成了鲁智深最忠实的追随者。
不过这群喽啰肯定和他没关系了。
高世德坐下后,“鲁提辖,也坐吧!”
鲁智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这明明是他的院子,反倒需要外人吩咐就坐,若不是念及一丝人情,说不得他就要回呛几句了。
鲁智深坐了下来,“衙内怎么来到我这小破院子了?”
“既然鲁提辖问了,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关于林冲的一些消息。”
“衙内不妨直说。”
“林冲本是死罪,但我比较欣赏他的武艺,帮他争取到发配沧州的机会。”
鲁智深想到:‘以你高衙内的身份,真想保下一个死囚应该不是难事吧,去边境送死和开刀问斩区别大吗?’
“原来送死囚去边境是衙内的手笔。”
“你不会以为我没尽全力吧?”
鲁智深老脸一红,“洒家可没说!”
“那你可知林冲为什么会是抄家问斩这样的重罪?”
鲁智深语塞,林冲的案件信息被全面封锁,旁人不是不好打听出来,是根本打听不出来。
林冲遭难后,他一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若不是殿帅府张榜了,他们或许还在抓瞎呢。
“他的事牵扯到宫里那位,你以为很好解决吗?再说我是他的什么人?结拜兄弟?”
“我兄弟到底犯了啥事啊?”
“回头你亲自问他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鲁智深心道:‘这高衙内好生记仇,上次不就是骂你几句吗?是你不让洒家去道歉的,今天一过来就反客为主,现在说话更是夹枪带棒的。’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作为林冲的结拜大哥,到现在确实没帮上什么忙。
鲁智深现在知道是高世德出手操办此事,心里也踏实了一些,他笑着给高世德倒了一碗酒。
“上次我误会了衙内,还没赔罪呢,主要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洒家就给衙内赔个不是。”
高世德摆摆手,“好了,我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我这次来,是有最新消息要告诉你。”
“衙内请讲!”
“林教头本该是半个月后随大批囚犯一起北上,可害他的人还没死心,又使了手段,昨天林教头被提前押走了,两个牢子会在途中害了他的性命。”
“啊!?到底是哪个想害我家兄弟?”
“那人你倒也见过!”
“是谁?”
“李洪宾。”
对于李洪宾,鲁智深也算记忆尤深。
“原来都是他个狗东西在搞鬼,他当真歹毒啊,害我兄弟家破人亡还不够,竟还要下这等黑手。
真是气煞我也,洒家这就去弄死这个狗贼,看我不在他身上捅出三百个透明窟窿。”
鲁智深起身欲要取他的禅杖开莽,众小混混连忙将他拉住,“大师息怒啊,杀人事小,可别耽误了救林教头。”
“是啊,大师,汴京不比别处,城内官军多如牛毛。”
一群小混混七嘴八舌的劝解,鲁智深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人也冷静了下来。
高世德道:“提辖报仇不必急于一时,差人才走一日,离汴京近了还好说,可一旦走远了,到了人迹罕至的山野密林,林教头必有危险,提辖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衙内言之有理,这次多谢衙内特来告知此事,不然我林冲兄弟怕是要遭小人暗害了。”
“沧州牢城那边我会让人送信打点,林教头去了,自是不会叫他受苦,”
鲁智深对高世德拱手道:“洒家这就动身,待回来了,再请衙内喝酒。”
高世德端起桌上鲁智深给他倒的那碗赔罪酒,“我以此酒为提辖送行吧!”
鲁智深一怔,他心道:‘这高衙内还真是,嘴上说着不小气,可这碗赔罪酒却硬是要喝!’
其实高世德不喝这碗酒,鲁智深才觉得面上有些不好看,毕竟他刚才是敬酒。
鲁智深咧嘴大笑,“哈哈,好!”
小喽啰连忙给鲁智深也倒上一碗酒。
“当!”
两人都一饮而尽。
鲁智深回屋带上他的禅杖和戒刀,又背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塞着几块高粱饼子。
鲁智深出了小屋,看到高大奉上一百两银子。
“衙内,你这是?”
“提辖平日在这小院住着,潇洒快活,倒也不需要什么花销,只是这次北上,路途遥远,怎能没有银钱傍身,难不成你想风餐露宿?”
“呃,这……”
风餐露宿的生活鲁智深深有体会,他从渭州一路逃亡,遭了老罪,正是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啊。
“拿着吧!”
鲁智深不是矫情的人,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欠着高世德的人情,也不在乎多欠一点点,总比路上忍饥挨饿强。
“好,那洒家也不和衙内客气了!”
“大师,我们和你一起去!”
“不用,两个杀材,洒家还不放在眼里,而且洒家一人来去自如,你们替洒家看好菜园子就行。”
“大师,放心。”
鲁智深一拱手,“衙内,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