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茫茫。
西风古道,一大一小。
大人步伐踉跄,呼吸急促,还能清楚地看到衣裳上留有许多刀痕。
小孩跟在后面,不知要去往何处。
正遇此,风云瞬变。
大人心生不妙。
耳畔传来一阵风声。
身后一丝凉意。
大人回头,眉间正遇一点耀眼的白光。
下意识抽剑格挡。
身体却被气浪震飞出去。
小孩一惊,“师父……”
大人以剑撑地,微抬头,“是你……”
暮色之中,缓缓走来一个人。
一袭黑衣,手持利剑。
他投射出一道凄凛的目光,“交出玉玺,可以放过。”
大人站起身,“如果拒绝呢?”
玄衣人缓缓抬起剑,“那便别怪没有给机会了……”
箭步上前,抬手引刺。
大人侧身躲过,顺势斜劈。
玄衣人转动手腕,抬剑上撩。
两兵相接,对峙不到半息,便以大人的倒飞出去而结束。
袖口携带的玉玺也随之掉了下来。
玄衣人走近,捡了起来,眼光依旧寒凛。
大人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小孩快步跑了过来,“师父,你怎么样了……”
大人侧过头,“快走,这里危险……”
“不,我不走,”小孩带着哭腔,“我要和师父一起……”
大人又吐了一口血,“离开这里……”
小孩还是摇头,却放声大哭了起来,“师父……”
玄衣人缓缓走近,冷淡地注视着两人。
大人目光乞求地看着他,“求求你,放过他,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玄衣人一言不发。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小孩竟张开双手,将大人护在身后。
目光变得狠厉,“不许你伤害我师父!”
大人想抬手将他拉走,奈何此刻负伤严重,连正常的一吞一吐都成问题。
玄衣人盯着眼前的这个小孩,读到了他眼中有团火焰在燃烧,坚定而顽强。
他心下错愕,转过身,踩着轻功走了。
小孩回身,依偎在大人旁边。
大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倦儿,师父不行了……”
小孩再也压制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师父,你不要死啊……”
天色渐暗。
只能听到小孩的嚎啕声。
就在这时,一匹白马飞驰而过。
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从鞍上下来,“发生什么了?”
大人微侧脸,“违兄,计划失败了……”
“别说话,”白衣人大概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我现在带你去看伤……”
“不必了……”大人轻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白衣人发怔地看着他。
“违兄……”大人咽下一口涎水,“倦儿还是个孩子,今后烦劳你照顾了……”
白衣人双眼失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孩又哭起来,“师父,你不要走……”
大人血咳了一声,“倦儿,以后师父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要听违叔叔的话……”
“师父……”
小孩已然哭得失声。
大人抬起手,轻抚了自己爱徒的脑瓜,“倦儿不哭,要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晚风吹过,遣散了最后一丝温柔。
小孩泪眼婆娑地望着这个将自己拉扯大,又悉心传授剑法的人,眼前感到恍惚。
过往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师父……”
.
呼呼。
猛然睁眼,后背尽湿。
缓了好一阵,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一个梦。
道倦不由失神,“师父……”
拉开帐篷,抬眼望向远方,还未破晓。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周围传来脚步声。
道倦微低头,“首领……”
“说梦话了,”违缓缓走过来,“又做噩梦了?”
道倦点了点头,“梦到师父了……”
违不发一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过了这么久了,”道倦轻叹一口气,“还是没能走出来……”
“慢慢调整吧,”违顿了一下,“你师父肯定也不希望你一直难过。”
道倦没有说话。
“天还没亮,”违抬起头,“可以再睡一会儿。”
道倦摇了摇头,“没必要了。”
也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嘴唇微颤,欲言又止。
违余光瞥到,“怎么了?”
道倦心生愧疚,“没……什么。”
.
时间流逝,夜尽天明。
伙计纷纷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再次上路。
违将栓马的粗绳解开,“大家检查一下有没有东西落下,可要出发了。”
道倦眼眉低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违走过来,“在想什么?”
道倦回过神来,“没什么。”
违转身上马,“那走吧。”
众伙计也打包好各自的物件,陆续上了马车。
.
走了一天一夜,车队穿过丛林,来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郊野。
违一甩缰绳,白马停了下来。
众伙计也纷纷下车。
违四处观望了一圈,“交易地点应该就是这里了。”
道倦走了过来,“首领……”
违回过头,“怎么了?”
道倦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南初元随的剑法是谁教的?”
违愣了一下,“什么?”
道倦刻意顿了一下,“惕。”
违一惊,“剑圣?”
道倦点了点头,“他的剑法正是师承纵横之道……”
违的眼光逐渐黯淡了下去,瞬间明白了他之前为何如此刻薄地对待兄妹俩。
接着便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挂恨,”道倦突然咬牙,“师父因他而死,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被大家称颂为剑圣……”
“也恨自己,”他紧握双拳,“当时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师父……”
到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去找兄妹俩的时候,咏儿站了出来,伸开双手将元随护在身后。
那一瞬间,记忆穿过无穷的时空在此交汇,透过那丫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以至于拿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幻想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道倦低头切齿,“为师父报仇……”
违悲悯地看着他,心下叹了一口气。
“但是,”道倦如同释怀一般呼出一口气,“那兄妹俩却不一样……”
又抬起头,“当他人受困,即便时局逆境亦会出手相救,与为了大局而可以放弃小众的纵横道完全不符,倒更像是我们所追求的侠道……”
违点了点头,“谁人皆可为侠,不过取决于心中之念罢了。”
道倦不由内疚,抬眼望向远方,祈佑兄妹俩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