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此刻,康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胤礽不愿意亲近他了。
上辈子被他这个亲生父亲算计之前,胤礽都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他,不仅没有得到相应的坦诚,还进一步加深了他对他的厌恶和忌惮。
他饮下那杯毒酒之时,怕是已经看清了,想要拿走他的性命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康熙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明明在胤礽刚生下之时,他也期盼着胤礽能做个比自己称职的皇帝,但当他真的有了能力,有了胆魄做到之时,他对他的期盼却化为了深深的忌惮。
他就是心里清楚,胤礽无论如何也不会反了他这个皇父,所以才明目张胆地陷害他,让他承受被万人唾骂的痛苦。
哈……
康熙紧紧闭上了双眼,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而下,滴到衣衫之上。
正月初四的早朝上,胤礽总觉得老头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股诡异,待他仔细看过去,那种诡异的眼神又消失不见了。
胤礽以为他让弟弟们去给大格格二格格挑选陪嫁之人的事,被老头子知道了,所以也没多想。
反正他爱护姐妹又不犯法。
早朝过后,康熙又出城去了一趟京郊田庄。
康熙本来属意将火器制造堂搬进大牢的,但时间久了之后,康熙发觉戴梓研发火器需要空间测试。
而大牢显然满足不了这点。
于是康熙便把戴梓秘密挪到了京郊的田庄上。
田庄原本的佃户都被康熙转移,又派重兵把守,为了让戴梓安心钻研,康熙把他一家子都接到了田庄之中。
还时不时的从国外买些火炮火铳供他拆解,两年多过去,戴梓的研究成果颇为不俗。
连珠火铳的威力也攀升了一个档次。
康熙到田庄的时候,碰巧见到戴梓在实验一个小型火炮的威力。
眼瞅着那火炮将事先垒好的石墙轰出一个大洞,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
复又记起他在梦里看到的场景,于是询问戴梓,
“戴卿,这火炮能否装在军舰上?”
“回皇上,自然是可以的。”
康熙称赞道,
“不错……那这炮弹能不能改良一二?炮弹撞到石墙,亦或者地面的时候,若是能炸开,威力定会暴增。”
康熙回忆着自己在梦里看到的,火炮对轰的场景,跟戴梓粗略描绘了一下。
戴梓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不错的方向,臣尝试一二。”
他说完,撂下康熙就走。
康熙也没有阻拦。
这两年下来,康熙也瞧清了戴梓是一个简单且纯粹的人,他并非不懂礼节,只是对于自己所擅长之事有着超乎常人的专注。
这样的性格其实并不怎么讨喜,康熙却很欣赏。
直肠子总比七窍玲珑心的人好掌控。
戴梓走了以后,康熙就叫负责这田庄运行的总管,带着他测试了几个戴梓新研究出来的火器。
最后又去戴梓的锻造火器的地方瞧了瞧。
制造火器自然不是戴梓一人能够完成的,工部的火器堂被他调来了一批顶尖工匠,就是为了配合戴梓。
如今这个田庄,其实更像一个军营。
康熙在田庄各处转了一圈,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正月刚过,二格格被封为和硕荣宪公主,婚期也定下了。
二格格其实是康熙的第三女,前面两个亲姐姐早夭,她是康熙的女儿里第一个健康长大的公主,康熙自然格外重视。
她的夫婿是蒙古巴林部多罗郡王厄齐尔的次子,博尔济吉特·乌尔衮。
乌尔衮的曾外祖父是皇太极,其出身在蒙古各部中也堪称翘楚。
胤礽其实知道两人还没出五服,算是近亲成婚,可在这个利益至上的时代,辈分在上层贵族眼中就是个屁。
若非如此,太后当年也不会嫁给她的表叔清世祖了。
其实那日梦见上辈子的事之后,康熙就考虑过是否还要跟蒙古各部联姻。
毕竟在他的梦境中,大清的强大毋庸置疑。
如此一来,大清免受蒙古各部及周边国家的威胁,是迟早的事。
那他何必再送女儿去那等苦寒之地受罪?
康熙知道,若是他表现得强硬一些,蒙古各部短时间内不会对大清造成什么危害。
可若是大清没有按照预想的情况变得更加强大,蒙古各部也不会永远臣服在大清的统治之下。
康熙纠结了几日,最终还是决定把大格格二格格嫁去蒙古。
至于其他女儿,他会尽量遵循她们自己的意愿。
康熙忽又想起当初胤礽那句,培养女儿们当野心家,去干涉蒙古各部的军政,之前还觉得他异想天开,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以。
大清若是强大了,他的女儿嫁到哪家,哪家都得把她供起来。
三月底,忙完了大格格的婚事,康熙自京师启程,出发去多伦诺尔。
康熙打算以盟主的身份去调停喀尔喀蒙古各部之间的仇恨,并且将内外蒙古编分成旗,册封其王爵,受朝廷直接管辖。
此次出行代表的意义重大,康熙打算秀一把肌肉,所以带了三万精兵,打算在喀尔喀蒙古搞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
这回出行,康熙也把胤礽和胤禔带上了。
胤礽对这变化已经不感到惊讶了。
反正他再怎么惊讶也找不到原因。
能出门玩对他来说也算好事。
出发的第一天,康熙就把胤礽薅到了他的马车里头。
胤礽想要骑马看风景的心彻底凉透。
康熙坐在马车里头批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胤礽聊着。
不多时,康熙扔给胤礽一本奏折。
“去年朕派曹寅去苏州担任苏州织造,顺便替朕监察江浙两地的盐政,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查出了几个蛀虫。”
康熙抬眼去瞧胤礽的表情,
“看看吧,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们?”
康熙想与胤礽尽可能多聊一些事情,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让他放下对自己的防备。
胤礽拿起奏折看了一眼。
上头描述的还算详尽。
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曹寅此人能力确实不错,就是被老头子坑得有点惨。’
‘若非老头子先后几次下江南都是曹家接待的,曹寅也不会为了填补接驾造成的亏空疯狂挪用盐税。’
看完了折子以后胤礽又长叹一声,
‘但其实,曹寅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身不由己,无非是被奢靡的生活惯坏了,胃口变得越来越大。即使填补完亏空,他也无法遏制自己继续挪用盐税的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