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盛夏是青春的IcU。
放学的路上,陈默照例一个人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右侧的大海上泛起阵阵涟漪,早已熟悉无比的海风带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这一切都让陈默想起了上个冬天的尝试,那时的自己第一次绘制下前往幻梦境的鲜血魔阵,但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很早很早之前,在陈默还在上初中时,他是有朋友的。
跟他同一个小区的同学们经常和他同路上下学,小伙伴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迎着蔚蓝的大海吃冰棒。
那时候,这些孩子们的家长也都很喜欢陈默,因为他是永远满分,沉默寡言,同时还谦逊有礼的神童,是别人家的孩子。
每次陈默去同学家做客时,都会受到对方热情的招待,同学的家长会拿出最昂贵的零食,一边为陈默的身世打抱不平,一边让陈默辅导辅导自己的孩子。
曾真的在某个瞬间,陈默认为自己也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是一个被人重视的少年。
在升入高中后,自己的爷爷离奇去世,葬礼上,这些朋友的家长说了很多表示客套与惋惜的话,甚至有些人还感伤的淌下眼泪来,
陈默甚至还安慰了这些毫不相关的人……
他的脚步停下了,红灯的对岸有一家冰激淋店,两个和自己穿着相同校服的男生说说笑笑的走出店铺,人手一只冰激淋。
其中一人似乎注意到了陈默的存在,他快速附在同伴耳边嘀咕了几句,于是他们一同转过头来,看向陈默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就好像自己在动物园看一只杂耍的猴子。
摸了摸上衣的口袋,只有孤零零的两枚一块钱的硬币,多余的钱都被他拿去买书了。
由于父母健在,陈默没办法去申请贫困补助,更何况自己也找不到常年在外鬼混的父母,他唯一的生活来源是编辑社定时寄来的稿费,来源是爷爷生前连载的文章。
当然,陈默有时也会收到读者们自发筹集的善款,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冰淇淋店没有两块钱的冰激淋,近几年物价飞涨,最便宜的种类也要五块钱。
所以陈默只是远远看了两眼,直到红灯变绿,他才急匆匆的抬起腿,跟着拥挤的人潮穿过马路,来到了大街的对岸。
接着往前走,是一家福利院,这里收养着很多孤儿,陈默甚至幻想过某一天早上醒来推开门,能见到两名民警告诉他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
这样自己似乎也有机会来到福利院,虽然环境不比爷爷留下的公寓好多少,但至少不会担心做饭时水管炸开,或者老化的电路起火爆炸。
福利院寂静的可怜,这让陈默想起了在升入高中后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当时正值月考成绩出来,陈默破天荒的没拿下第一,
朋友的父母做了一大桌子菜,虽然嘴上说着好好加油,下次争取超越第一,但陈默似乎能从他们自称为安慰的和善微笑中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那种情绪是幸灾乐祸,扬眉吐气,就好像终于扳倒了游戏里的终极boSS。
在随后的日子里,陈默的成绩日渐下滑,朋友父母对他的态度也愈发冷淡,桌子上从昂贵的零食,到普通的水果,再到空无一物——有时候甚至一杯水都不会有。
每次在局促不安中离开后,身后的大门总会以最为迅速的方式砰一声关上,弹簧锁转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就好像在嘲笑他
“你看,这个人真逊诶……”
起初,陈默还以为是自己不懂礼尚往来,于是他用两天的饭钱买了一盒草莓作为礼物,希望借此能巩固友谊,但却在第二天的清晨从楼下的垃圾桶上发现了它。
经过一夜的草莓早已没了最初的水润,它的叶子蔫蔫的,果肉也干瘪不少。
陈默从来没吃过草莓,因为相较于苹果,香蕉这些水果,草莓是很昂贵的,他一开始以为朋友的家人不喜欢草莓,但却在品尝了这种水果后得出了残酷的真相。
草莓酸酸甜甜的异常好吃,所以朋友的家人绝对不可能不喜欢草莓,他们只是不喜欢自己,不喜欢已经不是优等生的陈默。
于是他渐渐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从来没被人看重过,
之所以同学的家长会热情的招待自己,只是因为他成绩优异,不管是未来的提携也好,现在帮自己孩子复习功课也好,这都是陈默身上有的价值。
但是当成绩一落千丈后,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价值,所以就会被人一脚踹开,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埋在泥沙中的珍珠永远比华丽装扮的石子值钱。
接着往前走,教堂的钟声拉回了他纷乱的心绪,这是座信奉基督教的教堂,门口刻着神爱世人的石碑,后面有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壁画。
声音的来源是塔楼上一座黄铜钟,它每两个小时响一次,声音很大,几乎能传到一中的校园里。
陈默停下了脚步,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上帝,那么他会注视我这样平凡普通的人吗?”
但仅仅几秒钟,他就用轻笑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我在想什么,神经病……”
农贸市场的土豆很便宜,两块钱够陈默的晚餐,隔壁肉案上肥头大耳的老板一边剁着猪肉,一边偷瞟对面给孩子喂奶的妇人。
陈默看着悬挂在铁钩上五花肉,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饿的咕咕叫的肚子。
“嘬嘬嘬……”
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吐气的大黄狗腾一下爬起来,冲到老板脚边绕来绕去,摆出一副温驯模样,
“真乖。”
挑逗一番后,老板挥刀切下猪下水,丢在了地上,大黄狗赶紧衔着肉一溜烟跑开了,陈默的视线也慢慢从大黄狗的背上挪开,重新聚焦在面前无比熟悉的大道上。
人到了什么时候最容易迷茫,陈默的回答是下午,尤其是傍晚的时候。
白天要工作,晚上要为了弥补白天而熬夜,所以只有这两者交接之地的傍晚,才是人们唯一用来迷茫的时间。
公寓里的声控灯年份很久远了,墙壁上钉着方便老人出行的栏杆,陈默迷茫的上楼,掏出钥匙,插进公寓门锁,
伴随钥匙扭转一周,咔哒声过后,门就开了,滴答滴答的水声从厨房里传来,陈默在出门上学前放在水槽里的碗已经接满了,水滴落在水面,砰一声炸的四分五裂。
陈默换了个空碗,原本满满的一碗水被他倒进电饭锅内,用来制作今天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