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李燃如约晚上九点来了操场,没过多久她也来了,李燃见她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短短的小辫,一时有些发怔,
“怎么了?”孙千雅问他,
“没什么。”他躲开了目光,从背包里面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给她,孙千雅抖开来看,是一件白色的运动外套,讶异的说,“你怎么又送我东西?”
“晚上还是穿白的显眼一些,这样别人就不会撞到你了。”
“哦。”收到礼物的她看着并不是很开心,李燃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些过界了。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第二天,也带了个小袋子过来,见面后先给了李燃,
“这是什么?”
“安慰奖。”
李燃打开来,是一个新的无线耳机。
孙千雅:“我看你还是用着我的半拉耳机,就送你了。”
李燃有些惊喜的问,“你有钱了?”
“过年挣了点屈辱的压岁钱。”紧接着她又说,“不过以后还是别送礼物了,送来送去的好麻烦,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哦。”李燃默不作声跟上了她。
很快,在李燃的陪练下,她可以坚持跑三公里了,李燃最喜欢跑步后的拉伸环节,可以跟她随便聊聊天。
此刻,孙千雅挂在单杠上,她喜欢把自己这么吊着,对颈椎脊椎都十分的友好。
“你动一动。”身后的李燃提醒说,“要不跟个蝙蝠一样。”
听完她就跳了下来,
“连三十秒都没有。”李燃笑着说,“你撑过一分钟我给你买冰激凌。”
“我不爱吃冰激凌。”
“那我给你买啤酒。”
“我最近不喝了。”她重新上了单杠,“你也别太小看人了,我小时候身体还是挺好的,不信你看。”
说着在李燃的注视下,艰难的将自己撑了上去,掏了个空将自己的腿挂在了单杠上,然后倒挂下来。李燃一时没看明白她想表演什么绝技,直到她撑不住了叫了起来,才反应过来她卡住了,急忙冲了过去。
他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了下来,温软的身体牢牢的陷在自己的怀里,心里的喜欢在此刻终于有了重量,李燃的心开始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她却像个小猫挣扎着的从他身上翻下来,又羞又恼,威胁他说,“你不要告诉元宁,要不又够她笑一个月了。”
李燃忍住笑说,“你放心,我保证就我一个人知道。”
“你也不许笑了,真是的,有什么好笑的!”
李燃赶紧收敛了,问,“明天是周六了,你准备要干什么?”
“睡起来吃个午饭,下午去医院拿点药,晚上再陪元宁去趟酒吧。”
“你怎么突然想去酒吧了?”
“元宁非要我陪她去,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正好我也去。”
“那好,明天晚上见吧。”
......
周六晚上,李燃宿舍那帮无聊分子齐聚斑马酒吧,听完商远乐队的演出后,到了观众表演环节,元宁抱着吉他上了台,她今天罕见的穿了件黑色夹克外套,在话筒前坐下,灯光落在她的脸上,还是有点紧张和羞怯的脸,她调了一下音,清脆的吉他乐声响起。
她熟练的切换着和弦和指法,在她构造的小天地里,旁若无人,流光溢彩。
前奏一响,孙千雅就听了出来是她高中时最喜欢一首曲子,鸟之诗。
钟表可以回到起点,但已不是昨天,回忆也渐渐铺展开来,
“高三的时候,蔡以诚已经去了Z大,她也被收了手机,每次周末跟爸爸撒撒娇,会有一个小时玩手机的时间,登上她的qq号,上面有很多很多他的留言,最近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校园里美丽的天空和湖水,分享最近听到好听的音乐,喜欢的书,她就像是一颗围着地球旋转的卫星,到了轨道交界处才会集中接收消息。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跟他聊天是她一周里最开心的时侯。
后来她为了考上Z大延迟了手术时间,却因后遗症丧失了视力,因为术后怕感染住过几个月的康复病房,就接过两个他打来的电话,因为心情不好跟他发了脾气,后来就渐渐断了联系。
她经常会拿着手机贴近眼睛,试图看一下有没有他的留言。”
.....
一想到这里,沉闷的接近窒息的痛从胸口传来,像沉入了暗无天日的湖底,挣扎不开。
这时离场的几个乐手也返回了台上,电吉他的加入,曲子突然就燃了起来,大家齐齐涌到了前台,孙千雅的眼泪生生的退了回去。
“视力是一点点恢复的,量变到质变却发生在一天,突然看清了手机里他的消息,停在了刚做完手术的那段时间,也看清镜子里那个圆滚滚的胖子,长期服用激素类药物让她很快长到了140斤。
后来从妈妈那里听说上大学后的他再没回过石家庄,在大学里面依然优秀,交了漂亮又温柔的女朋友。用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没人有义务喜欢一个又丑又颓的胖子。
她用了两年的时间修完了大学课程,听说他直博到了N大的研究所。考研的时候断断续续又有了联系,他已经恢复到了一个哥哥的角色。”
......
一曲结束,大家回到了座位上,商远过来打招呼,坐到了元宁身边,“师妹,大横按还需要练练。”
“你认识我?”
商远指了指孙千雅,“你第一次陪她来拿药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你是生科院的吧?”
“对,我今年大三,师兄怎么会认识我?”
“我上研一的时候听说有个新来的师妹误操作点了实验室,别人指给我看的。”
元宁低下了头,
商远又说,“还有一年冬天下大雪,那个赶着上课点冲进二主楼跪到我面前的人是你吧?”
元宁尴尬的笑了笑,
商远:“还有生科院大门上的玻璃也是你撞碎的吧,跟同学追着跑一头就撞了上去…”
元宁急忙截住了他,“这些事我都忘了,师兄你的记忆力也不必这么好。”
商远:“实在是你太好玩了,我转医硕后就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了。”
“没有没有,一共就这么几件了。”
...
孙千雅在旁边默不作声,一曲结束,情绪又回归了洼地。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换作是蔡以诚生病,她才不会因为几句狠话就轻易的放弃。想想何必去追问一件已经发生的事的原因,又不会改变它的结果。刚伸手开了瓶啤酒,就被身边的李燃拦了下来,生气的抬眼瞪着他。
那眼神里饱含愤怒,又很委屈,底色还是深深的幽怨,生气的她就像有个结界,让人不敢靠近,李燃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手,刚才就意识到她情绪不对,可是又无计可施。
一旁的张协志一把拿过了孙千雅的啤酒,抢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剩下的给她倒了半杯,在一边安静的听起了两个吉他手聊天。
孙千雅忽然就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