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李燃下了火车便按照位置打车过去,一直淅淅沥沥下着雨,下了车他紧跑几步到了商场门口,刚要打电话,抬头看见她正在奈雪排队买饮料。
二十多天未见,她好像又清瘦了一些,穿了个条纹的t恤还有宽松的黑色运动长裤,正在低头看手机。
单看背影就让他心跳加速。
手机微信响了,他打开一看,是她发的微信,“快到了吗?你想喝点什么?”
李燃急忙走了过去,站到了她身边,“你要喝什么?”
蔡思恬一惊,许久未见,他又换成了初见时的那种毛寸,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很大只“duang”的一下出现在她面前,却有点违和的穿了个浅蓝色的衬衣,不自觉就笑了,“你怎么还穿了个衬衣?”
“上午在单位开了个会,中午出来的。”
“这就是你们石家庄人的松弛感吗?”李燃也佯装上下打量着她,停留在她的脚上,穿着个浅灰色的运动袜脚蹬一双黑色拖鞋。
“这不是下雨了吗?”蔡思恬说着,正好轮到他们点单了,俩人都要了霸王柠檬茶。李燃去酒店放了东西后,两人在商场简单吃了点饭,就向艺术中心的音乐厅赶去。
演出厅有些年头了,弥散着昏黄的灯光以及陈旧的气味,两人找到了前排的位置坐下,蔡思恬有些隐隐的兴奋,以前她只在小型的Livehouse和音乐节上看过万青的演出,还没有在正式的剧场看过特别专场,拿出手机又温习了一遍好久不听的歌。
“你最喜欢哪首?”李燃问她,
“十万嬉皮,我喜欢那种又丧又清亮的感觉,你呢?”
李燃顿了一下说,“秦皇岛吧,可能都是海边城市。”说着便文邹邹的念起了歌词,“站在能分割世界的桥,还是看不清,照亮我们黑暗的心,究竟是什么。”
“咱们能别文艺了吗,受不了了。”蔡思恬抱紧了双臂,
李燃嘿嘿一笑,又问,“那你猜猜一会哪首开场?猜对了有奖。”
蔡思恬在脑海里飞快的过了一遍,“还是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吧,要不就是胸口碎大石,适合开场的也就这么两首。”
...
两人断断续续聊着天,很快八点到了,幕布打开,是十五个人的乐团配置,开场就是《胸口碎大石》,清脆的乐声交错,就像是一场夏日暴雨,把连日的苦闷烦躁冲刷个干净。
总还有音乐抚慰人心。
紧接着就是秦皇岛,一把小号毁天灭地,一声声穿透身躯,整个人都被刺透,宇宙洪荒浪漫直没头顶。
最后的一首歌,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喧闹之后又归于沉静。
演出结束了,李燃很想跟她分享点刚才高潮迭起热泪盈眶的感受,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坐了会,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了,沉默退场,一出门发现,车已经几条街都围的水泄不通,雨又下起来了。
蔡思恬摸摸包里只有一把伞,回头跟李燃说,“要不我们等会再走?”
李燃看看那发白的雨帘,似乎比下午还要大多了,只好说,“行啊,反正现在也打不到车,要不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会?”
“外面是个公园,走出去还要好远。”蔡思恬说着,便靠在了门口的柱子上,拿出了手机,忙着把刚才拍到的姬赓老师的照片发给元宁,很快跟她聊了起来。
李燃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又看到蔡思恬一直没有理他,莫名有些焦躁,没过一会又看见她起身去另一边接电话,更是心有不安。没过多久她转身过来说,“我妈下班了,说一会过来接上我们,要不我们走到那个路口去坐车?”
李燃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先走吧,我等一会人少了打个车。”
“可这还下着雨呢,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蔡思恬说着掏出了伞撑开,回头招呼他,“你快点吧。”
李燃低头钻进了那把伞里,接过来伞替她打着,突然靠近了,甚至能闻到她发丝的味道,雨夜里格外清晰的茉莉花香。他尽量压着步子,跟着她的节奏,感觉今天的她走的格外的慢,仔细看好像有些一瘸一拐。
“你的腿有些不舒服吗?”李燃关切的问,
“啊,没事,可能是最近练的有些狠了。”
...
俩人聊着聊着,走到了青园街口,一辆雷克萨斯正在路边打着双闪,蔡思恬收了伞,看见他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怔了怔,什么都没说,让他坐了后座,自己去副驾驶上坐下。
李燃上车后,看到了蔡锐女士,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笑着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见。”
她回头笑着也打了个招呼,发动了车子,然后客气的说,“听甜甜说你回青岛工作了。”
“嗯。”
“烟草挺不错的,好好干。”
李燃一时有些愣神,原来蔡思恬也会跟他妈讲自己的事,含含糊糊答了一声,没想到蔡妈妈继续问,“你也来听万青?”
“是。”
“没想到这个乐队成了我们石家庄名片了。”蔡锐说着看了一眼蔡思恬,“去年她有好多武汉的同学都专程来石家庄参观,什么师大附中啊,华北制药啊,不理解有什么好看的。”
李燃突然有些词穷,蔡思恬适时地插话,报了李燃酒店的地址。没过多久蔡锐停到了一个小区旁,跟一边的蔡思恬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去送一下他。”
“啊?”显然蔡思恬也不能理解这个决定,看了她妈一眼,又转身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李燃。
妈妈说,“太晚了,回去给你姥姥测一下血压。”
蔡思恬收回了目光,还是下了车。
这下车里就剩李燃和蔡锐了,他看了一下蔡思恬刚刚给他发的微信,“如果我妈要问你关于我的事,你就说不知道。”整理了一下心情,抬头问,“姥姥身体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高血压,人老了都这样。”蔡锐说着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李燃,不好意思啊,之前我可能说话方面有些不妥的地方,希望你别介意。”
“没有,阿姨。”李燃急忙坐正了,
“她没什么要好的异性朋友,所以我有些误解了。”
“没事的,阿姨。”李燃更加尴尬了,
“那个...”她斟酌着问,“上学期蔡思恬在学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啊。”李燃干脆装傻,
“不可能没事,她放假就报了个什么集训,整整二十天,早七晚十,一天十几个小时这么练,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是那种知耻而后勇的性格,肯定是发生什么事刺激到她了。”
李燃也惊到大张嘴巴,他没想到她说的忙和有点狠是这种程度。暑期集训他可太了解了,高中时候每次暑假都能扒层皮。只好说,“我看她挺喜欢跆拳道的,在学校的时候就练了。”
“那怎么早不练晚不练,二十多岁了还练这种花拳绣腿,是能出去跟人打架还是能当世界冠军?有什么用!”
“阿姨,这个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是做不到她这种程度的。她这么全情投入的努力,难道还不够让人感动吗?”
“方向错了,再怎么努力都是错的,只会越来越错。她但凡听话一点,能成今天这样?”
李燃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只好硬着头皮说,“阿姨,她现在不是挺好的。”
“哪里好了?当初我让她学医,女孩去当个眼科医生多好,非要学什么数学,学数学就算了,那你就认真一点好好学习,以后当个大学老师也行,现在出国也不出,博士也不打算读,非要练什么跆拳道。”
李燃发现蔡妈妈说到孩子跟一般中年妇女没什么两样,怨气十足的样子跟自己妈也差不多,按照这个逻辑他永远说不过她,故作轻松的说,“阿姨,我觉得练练跆拳道也挺好的,你不觉得她现在脾气好多了吗?”刚说完又觉得用词不妥,急忙改口说,“就是变得稳定了…温柔了…”越说越乱套…自己卡住了。
蔡锐从后视镜里似笑非笑的着看了他了一眼,突然又问,“她在学校和蔡以诚关系怎么样?”
李燃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