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燃坚持陪夜，第二天早上在蔡思恬的坚持下坐回了学校。她还是喜欢一个人，尤其是受伤以后。
再往后，李燃只能周末回去陪她，眼睁睁的看着蔡思恬再度收敛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模样，就像是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每次复健痛到浑身发抖，身上衣服全部湿透也一声都不吭。面对伤病，激发出的底层人格就是像一块顽石般的沉郁又坚硬。
……
过完国庆节，蔡思恬已经习惯了单腿的生活，拥有了一些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便跟李燃回了北京，开始了更专业的康复训练。
又回到了熟悉的404，蔡思恬开心了一些，尤其是李燃下课后熟悉的二人世界，每天他都会带新鲜的水果回来，然后钻进厨房，变出几样营养丰富味道可口的小菜，连吃几周都没有重样的，看着他连豆角都一条条的切成了细丝，蔡思恬实在没忍住称赞，“你怎么这么厉害？”
李燃：“我上小学那会儿就会做饭了，我爸上班三班倒，我妈又很忙，我能分担点是点。”
蔡思恬听过李燃讲过一些家里的事，妈妈勤俭能干加上眼光独到，抓住了不少买房增值的好时机，再碰巧双方祖辈房子都拆迁，才积累下相当可观的财富，可他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安逸。
李燃看她陷入沉默，又说，“我本来就喜欢做饭啊，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表现罢了。”
蔡思恬笑了起来，“哦，原来我遇到一个宝藏男孩啊。”
“那当然，不能一直都是你带给我惊喜，我还有很多优点你没有发现呢！”
“哦？你还有什么优点讲来听听？”
李燃歪起了脑袋，“那你先讲讲你已经发现的优点。”
蔡思恬掰起手指头数了起来，“勤劳，细心，温柔，大方，热心，脾气好……”碰巧都是在自己的相反面。
李燃故作惊讶：“我还有这么多优点呢？”
“那当然，总结起来就是宜室宜家。”
这个评价粗听起来有些突兀，细品一下还挺回味无穷的，李燃开心起来，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
蔡思恬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这个话题了，搪塞着说，“怎么也得等你毕业了吧？”
“不用，研究生是可以结婚的，我想过了，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怎么样？”
蔡思恬想了想说，“可我们都没有稳定下来，我也还没有找到工作，今年在北京找工作太难了，到现在我的同学没有一个拿到北京的offer，别说我一个小瘸腿了。”
她来北京这一个月来找工作的难处李燃都看在眼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不用着急，你即使不上班我也可以养的起你。”
蔡思恬辩解道，“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人怎么能不自己赚钱呢？我从小被教育的就是要自强独立，从来没想过要依靠别人，即使我们以后结婚，我也得工作啊，总不能一直花你的……”
不想被误解的李燃急忙安慰着她，“我知道啊，我只是不想让你有那么大的压力，也没必要一直纠结在北京找工作。”
蔡思恬嘟囔着说，“那我不是想和你在一起吗？”
李燃心里一暖，“我想过了，我再有一年多就毕业了，我们可以都回石家庄工作，回去找个大学，还可以有寒暑假，今年我们暑假过的不就挺开心的。”
蔡思恬端起了碗，“我还是先在北京找找吧，实在找不到了再说。”
说罢，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李燃收拾起了碗筷，看着蔡思恬将自己移到了转椅上，用单脚滑到了客厅，然后滚到了地毯上，再翘着伤脚顺着地毯爬上了沙发，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又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即使观赏过几十次，还是被越来越灵活的身姿越来越熟练的技法惊到目瞪口呆，现在的蔡思恬已经成功退化成了一个爬行动物。
“你发什么呆呢？”蔡思恬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的李燃，
李燃用下巴指了指，“我在想要不要给小九做一个这样的滑凳。”
蔡思恬无语极了，照以前绝对拳脚就上去了，现在只能生闷气，看她吃瘪，李燃笑嘻嘻的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
半夜，蔡思恬又惊醒了，骨折以来，已经习惯了夜里被疼醒数次，睁着眼睛看着暗影里的天花板发呆。骨折的地方已经不是开始那种钻心的疼，比疼更难忍受的是一种骨缝里的痒，像是无数小虫在啃噬，挠也挠不到，只会让人无比烦躁。
不论白天多么乐观坚强，晚上独自一个人，才是面对现实，情绪反扑最严重的时刻，果然找工作才能认清自己在这个社会的位置，在北京随便一个面试都能遭遇一串北大清华的学生，更不用说还有遍地的博士海归，N大的学历没有什么优势，绩点不够高，没有什么有含金量的证书，也没有拿的出手实习经历，读研两年，只有一个毫无用处的跆拳道全国联赛冠军，还不得不面对以后再也不能站上赛场的事实。
无论有多么坚实的家人，热心的朋友，亲密的爱人，这痛苦煎熬的时刻，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扛。在现实的问题面前，失眠都变成小事了，果然，你上次没有过关的课题，上天只会一遍遍出给你。已经能识别到自己情绪泛滥，蔡思恬强迫自己不再沉溺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拿起手机，想听一会万万推荐的课程。
看到了微信提示的未读消息，点开后，看到了一个小时前万万的留言，回了个oK的表情。
没想到万万很快回复了：“你怎么还没睡？”
ctt：“你怎么也没睡？”
万万：“睡不着了。”
ctt：“我是疼醒了。”
万万：“现在还会很疼吗？”
ctt：“比之前好多了，你为什么会睡不着？”
万万：“没事，我只是偶尔睡不着而已，你要是疼的难受就去b站听会儿播客转移一下注意力。”
两人默契的没有在深夜里聊起来，互道晚安之后，蔡思恬开始翻这两个月来俩人断断续续的聊天记录，就像是回顾这一阵的心路历程，
2018年9月3日22:09
ctt:“我想要的东西又不多，为什么老天连最基本的健康的身体都不肯留给我呢？”
万万：“因为失去才会让人成长啊。”
ctt:“那为什么总会拿走我最重要的东西呢？”
万万：“因为她可能想让你醒过来。”
ctt:“什么意思？你是也觉得我不该这么沉迷跆拳道吗？”
万万：“没有，她也许就是想让你停下来，想一想而已。”
2018年9月29日23:18
ctt：“人生就是这样，越来越痛苦吗？”
万万：“也不全是吧，不过痛苦才是找到自己认清自己的最好时机。”
2018年10月9日23:18
ctt：“可我还是想练跆拳道啊，我没法想象我腿残了以后的生活，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老天总是这么对我。”
万万：“因为老天不会把一个战士困在村庄里的，你要这样想，她其实是在拓展你的边界，你会去到更深更远的地方，而人只有强大才会变得自由。”
万万：“所以你不用那么着急，好好康复，做好眼下的事，趁这段假期，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再重新上路吧。”
看着这些留言，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蔡以诚，脑海里好久没出现这个名字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转而一想，还能做什么，无非还是上课看文献发论文。
再想到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不厌其烦的安慰开导自己，纠正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人生路上总有这些高阶人类，大家的人生课题并不相通，但也会有相近的答案，这些心意相通的时刻，让人觉得并不孤单，蔡思恬心里涌动着平静和温暖，那颗破烂的心又被缝补好了，她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又可以重新面对惨淡的一天了，忍痛做几组复健动作，浏览学校群里招聘信息，打开招聘网站，投简历，准备网测笔试，练习面试，复习，用痛苦打败另一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