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殷家。等缓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叶依一守着他一夜没睡，“你可算醒了！要是再不醒，我都准备叫救护车了！”
他的感觉依旧不怎么好，眩晕感虽然已经撤退得差不多了，但依旧恍恍惚惚，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胸口很闷，就像有一块巨石压着一样，憋得他想要坐起来。
叶依一去扶他，“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陆延霆靠着枕头，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似乎，哪哪儿都不舒服。
憋闷感并没有减弱，他张开了嘴，沉重得喘息着。
叶依一吓得不轻，“要不，我还是叫救护车吧……”
他抬了手，却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抓握感包围了上来，陆延霆下意识地攥紧。他试着用力，胀麻感却让他不得劲。
新年的第一天就进医院，可真是一件吉利的事！
他摇了摇头，“我再缓缓。”
“你都缓了一晚上了！”叶依一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别管今天是不是节假日，医生休不休息了。身体不舒服还是得去医院，别拖！”
敲门声响起，叶依一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朝里张望了一下，“他好点没啊？”
她摇了摇头，“我想带他去医院。”
“那走吧！”殷茵果断依旧，“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叶依一朝里头的人看了一眼，“他犟着呢……”
“他都这样了，还能犟出几里地去？还不是你让他干啥，他就只能干啥！趁他不能反抗的时候，你赶紧把他送医院去！”
她想想也是！
“那你们赶紧准备准备出门，一会儿我再过来。我得先去跟我爸说一声，他也关心着呢！”
回房拿车钥匙，殷老爷子大手一招，殷茵就赶紧跟着去了。
殷业强把门关了个严实，“他还不行呐？”
“要送他去医院了。说是头晕，站都站不起来。依一说是肝功能问题造成的，但我觉得像美尼尔症啊！要么就是耳石症。”
“这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你是能这么想。但他是宗孙！”
“宗孙也是人。人吃五谷，总会生病。”
殷业强意味深长，“他还有个姓叶的女朋友。”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你这么不上进，以后还怎么接我的班！”
作为大法官的接班人，殷茵只好自己为难自己，“那我再仔细想一想？”
“你当然要仔细想一想！”
她绞尽脑汁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昨天依一倒是跟我说过，她出现过几次时空错乱的情况，也不知道是哪一次修补造成的。”
“她有这个状况？”殷业强若有所思，最后长长叹了口气，“那就是确凿无疑了。”
“什么确凿无疑？”殷茵凑了过去，“爸，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叶依一是叶家的修补师，出现这个问题还好解释。但陆延霆也跟着出现了反常，难道不值得你深入想一想？”
殷茵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问你，叶家修补师的专长是什么？”
她背书一般，“通过时空再造，取现有时空和平行时空的重叠点，以时空替换的方式达到修复现有时空秩序的目的。”
“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叶家的修补师容易出现时空错乱的情况，而其他修补师不会。”
“爸的意思，依一用了禁术？”殷茵自我否定，“不可能，如果她用了禁术，爸怎么会不知道！”
“禁术只用于恢复已经被更改的时空秩序，是要接我这个大法官的指令才能行事，不会出现在警司的时空镜上。但还是有一种可能，那次修补其实并不是发生在这个时空。”
殷茵糊涂了，“爸，你就不能说明白点？”
“我们记得那件事，是因为塑造这个时空的人希望我们记得那件事，而她给我们的记忆，甚至可能都不是真实的。”殷业强看着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书房布局，“殷茵，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只是个平行时空。这个时空的起点，也许比我们以为的都要晚。”
“你是说……”殷茵怔愣了片刻，“依一塑造了这个时空，并让我们以为她针对陆延霆那场车祸的修补并没有违规？”
“这样她就可以在这个时空继续等待或者主动制造重叠的契机，让原有时空被这个时空取代掉。在这个时空里，陆延霆活了下来。”老爷子意味深长，“别忘了那第二场车祸。”
“难道是依一主动造成那场车祸的？”
“如果是，那这个决定她一定做得很仓促，才会忘了自己没有系安全带。总而言之，最终她没能完成禁术的最后一步，两个时空失之交臂。”
殷茵惋惜道：“她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但这个时空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恢复原有的时空秩序，依一就违反了守则的第一条。”殷业强面不改色，“如果她是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用了禁术，那更是违规。”
“横竖她都是违规了。那，等她完成禁术后，爸你还是会判她违规的，是吗？”
他沉默了很久，“我们殷家世代的职责都是维护这个世界的时空秩序。法理不容情，你作为下一任大法官，这个道理要铭记于心。”
“那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殷茵朝着天花板叹了口气，“依一还开开心心等着陆延霆的求婚，这也太残忍了……”
“他们未必能走到这一天，陆延霆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这跟陆延霆现在的身体状况有什么关系？”
“没有那次修补，陆延霆就算不死，也只能是个活死人。”殷老爷子坐了下来，面上带着一种泰山崩于身侧他仍是岿然不动的持重，“这个时空是依一造出来的，禁术又拖了这么久，会有反噬，时空错乱就是一种表现。至于陆延霆，在这里他的生命得到了延续，但他最终还是会变成他该有的样子。”
从书房里出来，殷茵魂不守舍。她想起了叶依一曾经在医院的输液室里说过那样一句话。
“我以为在这里，我总能和他在一起了，殷茵……可为什么在这里会这么苦……”
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就是铁证了。
叶依一举着手在她跟前晃了晃，“魂还在吗，殷大小姐？”
殷茵看向了她，目光渐渐有了焦点，“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为了他，你不该干的都干了……”
“喜欢啊！你不是已经告诉过我，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他了。”
“你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赌了一把……”她抱着依一，“我也是脑子有问题，明明都已经知道了，还是希望至少在这里你能跟他幸福得过一辈子。”
“殷茵……”叶依一觉得她这话说得挺莫名其妙的，“你不会是真傻了吧，怎么尽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