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赵敏儿披了一件针织外套。偶尔有一点小风吹过，她还必须撑伞遮挡。
剧组的人当面没说什么，但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有了新欢，抛弃旧爱，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铁律。
至于唐念这个新欢，大家默认他们还没有捅破窗户纸，只知道她现在是封龙隆身边的大红人，捧，就行了！
唐念去接水，场务会客客气气地帮她倒水。她站着，工作人员会争抢着送上椅子。她觉得太阳有点晒，会有人凑过来假装帮她打伞。
时间久了，唐念就开始怀疑自己四肢有没有蜕化，要不然大家为什么都不让她干活？
赵敏儿来上班时，唐念第一次从她身上体会到了“落差”两个字。
赵敏儿就是那种被人从云端摔到地下的人，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感觉，反正唐念看着挺难受的。
而剧组的人很聪明，聪明的太过于现实。能看到谁正得宠，谁已失宠。
当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冷落赵敏儿时，却看到“新欢”走向了“旧爱。”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看戏，看一出现任大战前任的戏。
赵敏儿正在休息，小助理站在旁边帮她打伞。唐念看到她雪白的脸上，是浓厚脂粉也遮掩不住的憔悴。
即使身体不舒服，她依然没有请假。即使身体不舒服，她也没有去房车休息。
唐念恍然发现，其实赵敏儿一直很敬业，只是大家平时被她的八卦感情影响，误以为她性格矫揉造作。
“喝水吗？”唐念将打来的热水放在她椅子边，“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请几天假。”
赵敏儿拿开铺在脸上的剧本，面带惊讶，显然没想到唐念会主动找她。
“坐。”赵敏儿用手指指旁边的椅子。
唐念坐下，温柔地望着她。
由于两人的态度太平和，直接看呆了周围一圈吃瓜群众。
这还是娱乐圈吗？
居然没有撕逼？
不科学啊？
赵敏儿明知故问：“唐总，找我有事吗？”
唐念看向她的肚子，温声说：“宝宝……没了吗？”
赵敏儿倒是坦诚，点点头：“流了。”
“太可惜了，”唐念喃喃自语，意识到自己出神后，她收敛情绪，柔声说：“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解释最近组里的传闻。”
赵敏儿表现得很平静，不吵不闹，这态度倒是出乎唐念预料。
“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赵敏儿说。
“你明白吗？”唐念觉得她应该还是误会了，解释说：“你和小龙很般配，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者是因我而起的误会，我都可以帮你解释。”
“小龙脾气倔，又孩子气，如果他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我替他向你说句对不起。至于孩子……你们和好了，以后还能再要，来日方长。”
“当然了，前提是你还喜欢他。如果不喜欢了，那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唐念说得字字恳切，赵敏儿却始终扬着一个匪夷所思的微笑。
“你觉得他孩子气？”
唐念说：“是，你可能不知道，他虽然有钱，但从小经历挺惨的。”
“他和你说的？”赵敏儿忍不住笑起来。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唐念不禁怀疑起自己来：“嗯……”
赵敏儿笑而不语，沉思片刻，拿起地上的水杯，交给小助理：“帮我把水倒掉，顺便再把杯子洗干净点。”
小助理离开了，唐念知道是她故意支走的。
“唐总啊，我想你可能对你这个‘弟弟’并不是很了解。”赵敏儿说话时，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很明显她在斟酌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小毯子滑下来了，唐念伸手帮她拉了一把，贴心关照：“别着凉了。”
赵敏儿眼中闪烁着水光，对于她的贴心和亲密举动，都有些猝不及防的惊讶。
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哪怕是一些极小的关心和照顾。
良久，她低沉地说：“唐总，你算个好人，好人不应该被他缠上的。我只有一句忠告，能抽身就尽快抽身。”
赵敏儿说这些时，眼里没有一丝爱恋，像描述一个和她毫无相关的人。
而她用的这些字眼，也赤裸且可怕。
和卓星野说话时一样，好像他们非常了解龙隆的为人一样。
“什么叫缠上？”
赵敏儿放下剧本，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个女孩，家在农村，没有背景，为了摆脱农村女孩的命运，高中毕业后来到北郊当群演。”
初来北郊时，她没有收入。睡过桥洞，还差点被骗去当童养媳。后来有人可怜她，给了她一个演尸体的机会。
她就靠着这么一个机会，走进了这行。
当群演的日子很苦，生活开支大，收入不稳定。好在她长得不错，总能得到一些选角导演的青睐，靠着他们给的机会，女孩一点点接了很多工作。
当然也要付出一点代价，不过还好，睡觉而已。
她靠着睡觉，从群演，到特约，到配角，一步步走到今天主角的位置。
说到这儿，赵敏儿忽然停下，肩膀微微颤动，但眼神坚定地看着唐念：“唐总，你觉得女孩做错了吗？”
唐念是经纪人，听过太多类似的故事了，却是第一次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
她自认为自己一路走来不容易，可像故事里女孩这样的，自己恐怕连她苦难的十分之一都算不上。
“没错，想要改变生活能有什么错呢。”
赵敏儿轻笑一声：“所以你应该明白，男人对她来说，不是人生的终点站。”
“那些人弃她如敝履，她又何尝不是。挥挥衣袖，毫不留恋。”讲到这里，赵敏儿终于恢复一些精神，气色也好了很多，“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孩子是我故意怀上的。”
唐念震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敏儿嗤笑：“唐总，你真得很天真啊。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母凭子贵了。可惜了，我低估了小封总的良心，他是魔鬼，狠起来虎毒食子的那种。”
“你……”唐念沉默无言，不知是该为她的经历悲叹，还是该为她机关算尽最终失败而可惜。
唐念忽然想到龙隆说过的一句话：她不爱我。
原来是真的。
原来他们的结合只是一次互相的逢场作戏而已，欺骗对方，各取所需。
而龙隆，唐念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能做到这么绝情。
这个每次见面，甜甜地喊自己姐姐的人，他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好像在渐渐淡去，转而与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孔重合。
唐念发觉，自己好像快要不认识他了。
……………………
离开时，唐念无意中看到赵敏儿的脚脖子系了一根红绳，上面有一颗小孩子的生肖动物。
只一秒，又被她用裙摆盖住了。
唐念没说什么，沉默地离开了。
她说男人只是她上位的工具，可她分明还精心为肚子里的宝宝准备了小礼物。
她明明也曾期待过，却再一次被人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