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留下的谷问寻看着面前已经日中已然融冰的湍湍河水,不禁地想到了对面的人——那个让他百般滋味难解之人。
想到那个雌雄莫辨的脸,少年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剑。
苏琼……
他熟悉不过的开国世家之后,也是他世代侍奉的神威军主人。
也或许是这样,他一直想要见见这个自己父亲一直念叨的人,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性情。
直到京都的第十三年春,他与苏琼第一次见面。
那次相遇不算是偶然,也不算是必然。
毕竟自己在听到他要来京长住的消息后,自己就一直打探他的下落。
但或许是身份的尴尬,他似乎一直避着我,避了我……整整一年。
正式相见的时候,是他一脸玩世不恭,坐拥美人堆,与那些纨绔纸醉金迷,与这恶心的京城融为了一体。
我当时是什么情况?
哦,对,我二话不说地跳上了楼,十分强硬地拽着他下了楼,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质问了他……
风过,书响。
那雌雄莫辨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揉了揉一直撑着脸的手腕,轻叹一声。
怎么梦到那个时候了?
苏琼默默闭上了眼,不由得地想起了那天夜里。
谷问寻将自己抵在墙上,看着面前烂醉如泥的人,红着眼眶,怒吼道“苏琼!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时的自己其实很清醒,就算没见过面前之人,也自然猜到了,面前这个看起来信仰有些崩塌的少年郎是谷家的小公子 —— 谷问寻。
但那时的形势可不能这样,我只是笑了笑,说出了那句对他一个赤诚少年最残忍至极的话。
“好看吗?面前这个混蛋……就是苏家小侯爷,是你一辈子都逃不过去的主子。”
“别对苏家有什么期待……”
“苏家,早就是过去了。”
后来,自己就是被他揍了一拳,脸算是打肿了。
想到这,苏琼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脸,无奈轻叹道“幸好那天躲了一点,不然我可真毁容的。”
“毁容可不行,毁了容可就没法好好交易了。”
此时,早在一旁默默喝茶发呆的萧逐意听到这近乎自恋的蠢话,有些无语道“你在嘀咕着什么呢?”
或许是仅剩的羞耻心作怪,苏琼被吓了一跳,紧靠着椅背,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萧逐意歪头,呵呵几声,“这是我们平日商谈的地,需要跟你通报吗?”
“更何况……某人还在这睡着了。”
苏琼尬笑几声,试图在祈祷某人赶快忘掉自己的傻子行为。
但萧逐意是谁?
对朋友特别损的“好朋友”,尤其是对方是自己甲方的时候,特别不给人面子。
萧逐意笑了笑,轻飘飘道“放心,这事我会好好记得的。”
苏琼呆滞了,无语了。
萧逐意无奈,打趣道“我的主公大人,您可别在那发呆了,谢梓微和沈谦润刚刚来过一次,时候不早了。”
“第二批要过来了。”
“……追兵也是。”
苏琼听言,无奈轻叹,拿起身旁的佩剑,“走吧……”
……
某山岭高处,一中年将领看着远处的河边营帐,渺小却显目。
木濡轻叹一声,轻喃道“到底是让我们木家来了。”
自己的弟弟木沫听言,也是无奈笑道“大哥,还真是让你猜对了,那些人对我们木家还是不放心。”
木濡摇摇头,“比起这个,倒不如担心阿野那小子。”
说起那个轻狂不听劝的暴躁侄儿,木沫不免轻叹,“谁说不是?”
“那小子自从余叔说了他祖父死在苏琼手中后,就一直想要手刃仇人。”
“不过也好,这小子才不会在世家眼里露馅。”
“毕竟……”
“诶,没必要多言,你我皆知父亲的心意。”
木濡轻叹一声,想到那位柳相当日的召见,肃声道“他将你我作为先锋军,想必也清楚他们的意图。”
木沫不屑道“想必也是想看看我们的忠心耿耿了。”
“……拿人命来做验证,还真是恶心。”
木濡微微敛眸,问道“阿野那家伙呢?”
“在别处磨枪呢。”木沫答道。
木濡嘱咐道“小心盯紧他,别让他随便伤人。”
木沫听言,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可别让他伤了苏琼。
刚过半会,那一旁磨完枪的少年走了过来,问“离苏琼还有多远?”
木沫瞥向他,无奈轻叹一声,回道“大约还有两三个时辰的样子,估计日落之前就可以抵达。”
“还有……别在问我了,这是你问的第三十二次。”
木之野撇头,沉默了半晌,语气有些不解也有些无奈道“我可是一直想问了……”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一副释然的样子?”
“感觉祖父的事就这样草草了事就好了。”
“真搞不懂你们……”
木濡没有说话,只是盯了自己的傻儿子许久,最后无奈般抚了抚他的头,没有任何开口的欲望。
木之野觉得自己好像被侮辱了,但他没有证据,只是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木沫看着这傻侄儿,轻叹一声,“阿野,就当我这小叔多嘴一句,到时候,你可要擦亮眼睛。”
木之野一听,朗声道“当然!我一定会好好看苏琼那狗头落地!”
这一听,两兄弟无语了。
木沫看着自己的兄长,耸耸肩。
你看,就说当初你就得养个机灵点的。
木濡扶额暗叹。
诶……
这孩子的脑回路怎么就这么直?
真的是京城里养出来的?
木之野不清楚,只是带着那坚定而清澈的眼神看着他们。
也在那空旷的山岭中,响起一阵长叹。
……
夜将至,营帐处。
谷令行微微皱眉,听完了成河的汇报,沉吟道“我想过军营里的奸细会透露我们的行踪,让他们来得更快。”
“可我从未想过……军中最大的奸细竟然是他。”
成河不免摇头轻叹,“人心不古。”
“可你也知道的,那孩子,是我们战友的遗孤,我们……待他如亲儿一般。”谷令行说起这个,面露难色。
成河不禁轻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知道,每每看到他那张极像老赵的脸时,我也总是会想到当年我们与他并肩作战的时候。”
“但我也相信,那个像我们对神威军一样固执的老赵,想必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是神威的叛徒。”
“他是我们御光的人,御光的人从来不是怕死的孬种,也从来不愿做这该死的叛徒!”
“老谷,老赵已死,我们这些在世的人也该为他留下清白名声。”
“否则我们下去了,老赵也会责怪我们。”
“污了御光军的名,寒了御光将士的心。”
谷令行长叹一声,“我知道,我也明白,我一开始就这样打算的。”
“在我当上御光上将的那刻,我就对上任御光上将承诺了……”
“此生不负御光之名,哪怕是我的兵。”
成河点了头,但又想到少将军,不免轻叹,“少将军与其关系甚好,将军不解释的话,恐怕少将军有所不满。”
谷令行摇摇头,“你不了解这孩子,他向来相信眼见为实,又是个重情之人,你此番跟他解释,他大抵也不愿意信任,说不定转头就被那人说服。”
“得让他彻底死心。”
“那……”成河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帐外一阵喧闹。
两人皆是一愣,当即走出了营帐。
只见火光一片,下属慌忙来报。
“将军,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