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人类的起源吗？”
人类的……起源？
周方立刻就后悔了，早知道就别提这茬，胆敢跟老学究讨论学术问题，倒霉的只会是自己而已。
见阿巴斯依旧盯着自己，周方暗叹口气，在脑中翻了一圈，从原身二十多年的贫乏知识中拣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人类的起源就是一千多年前的那颗母星，如今所有遍布宇宙的人类的祖先都来自那里。”
阿巴斯对周方的答案表现的不置可否，又接着问道：
“那你觉得人类的终点会是哪里？”
终点……除了埋在土里还能是什么？
当然，阿巴斯想听的，自然不会是这种答案。
周方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答案。
阿巴斯嗯了一声，看表情似乎还挺满意周方的反应。
接着他便陷入一阵沉默，就在周方打算转身离开时，又突然开口说道：
“曾几何时，人类对超凡人满怀期望，认为他们就是人类进化的答案。一千多年过去了，超凡人如今已沦为战争的工具，对人类再没有任何贡献。”
周方觉得有些古怪。
超凡人在前线作战的事自然不是秘密，但要说他们曾被认为是人类进化的答案，这种说法对周方来说却陌生的很。
阿巴斯顿了顿，接着说道：
“作为导航员，超凡人对星际贸易的发展倒也功不可没，但事实是，即便没有他们，贸易船还是能够进行超光速航行，只不过要慢上一些而已。”
虽然周方基本听的一头雾水，但这段话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些意思。
听上去，超凡人与飞船的超光速航行还有点关系。
这么看来，超凡人的作用也不仅仅止于在战场上当作炮灰而已。
“人类文明的发展需要源晶不假，但绝对不是拿来改造人类的身体。这么最终做只会让人类的文明走向末路。”
说到这里，阿巴斯苍白的脸孔因为激动而染起一片红晕，放光的双眼虽是望着周方，但周方却觉得他的眼中并没有自己。
这一通论调周方不曾听闻，但听起来却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他对阿巴斯问道：
“那爵士你认为人类的未来又在哪里？难道就在南鹰星的甘巴草原上？”
阿巴斯爵士浑身一颤，眼神的焦点终于落在周方身上。
他非但没听出周方话里的讽刺，甚至不无兴奋地点头道：
“没错，就是这样。但也不一定就在甘巴草原，也可能是在南鹰星的任何一个角落。”
周方算是听懂了。
行吧，人类进化的未来就在南鹰星土着的某座古庙里。
阿巴斯爵士舔了舔嘴唇，自顾自地继续道：
“你知道吗？在人类的足迹抵达这片辽阔的星空之前，早有其他文明在一些行星上萌芽乃至于陨落。”
周方忍不住插嘴道：
“爵士，宇宙里不只人类这个种族存在也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什么外星种族，但起码也算听说过。”
阿巴斯突然语气激动地说道：
“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宇宙里这么多种族，只有人类用源晶来改造自己的身体。这足以就证明人类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周方皱了皱眉，这段话从逻辑上来看错的离谱，甚至都不值得一驳。
且不说人类用源晶改造身体对或不对，选择的正确与否与其他种族怎么做之间并没有直接关联。
不过周方并没出言反驳，主要是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阿巴斯爵士则把周方的沉默当作一种认同，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在嘉许周方孺子可教，或者只是觉得自己眼界不凡。
两人都没在开口，书房里陷入一阵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阿巴斯爵士抬眼看向周方，问道：
“你听说过异能者吗？”
周方确定自己对此毫无印象，便摇了摇头。
阿巴斯嗯了一声，显然并不感到意外。
“宇宙里知道异能者的本来就不多，南鹰星又是个信息闭塞的行星，你没听过再正常不过。”
听阿巴斯这么一说，周方倒也来了兴趣，问道：
“所以异能者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巴斯瞪了周方一眼：
“异能者不是东西，他们是人类在迷雾一般的漫长演化之路上，通往终极的一丝曙光。”
这么厉害？
周方不知应该将阿巴斯的话打上几折才算合适，但当作故事听听还是无妨。
阿巴斯爵士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
“大约在两百多年前，位于不周星的远古遗迹被第一次激活。起初人类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随着其他远古遗迹接连异变，影响才终于清晰起来……”
“异能者出现了？”
“对，就是异能者出现了。这些人拥有与超凡人截然不同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不需经过任何的人为改造，就像某种基因被激发觉醒了。”
周方点点头，听起来的确像是演化的一种进程。
如果阿巴斯所说的确有其事的话。
周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老学究思维中带有明显的偏向，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恐怕都得大打折扣才行。
“既然爵士你把异能者说的这么厉害，那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不合逻辑吧。”
阿巴斯爵士摇摇头，叹道：
“没办法，异能者太少了。从出现第一批异能者至今也就两百年，恐怕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异能者究竟有多少？”
“人类符合源晶改造资格的比例大约是十万分之一。异能者却要少得多，我估计恐怕接近千万分之一。”
千万分之一？
这比例也未免太过微小了点。
周方看着阿巴斯，觉得自己还是别把他的话太过当真了比较好。
“爵士，难道异能者与你的调研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周方原本以为会看见阿巴斯信心满满地承认，没想到这贵族却只是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茫茫星海，有太多无法解释的谜题。在某些古老的行星中，曾经发现若干模糊的记载。从部分内容来看，在遥远的过去，或许曾经也出现过像异能者这样的群体……”
阿巴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不知从哪传来的摇滚乐给硬生生打断了。
阴郁的眼底随即涌上一层怒意，他恼怒地哼了哼，扭头看向天花板，像是试图找出音乐的来源。
“昨晚就是这些噪音，搞得我看不下材料……”
周方觉得阿巴斯有些小题大做，这声音其实也不算多吵，属于但凡专注一点，轻易就能够忽视的程度。
不过阿巴斯依旧有些不依不饶，他看向周方：
“周方，去让他们把音乐切掉，再这样下去，我会被这声音搞疯的。”
周方见阿巴斯的态度认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还是摸摸鼻子去了。
走到楼下，莲姐听了这事，就告诉周方，其实阿巴斯与邻居已经不只一次为此争吵了。
阿巴斯的睡眠一向很浅，被吵醒后就很难再睡着了。为此阿巴斯都报过警了，结果还是只能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周方觉得这事不怎么好办。
“莲姐，邻居知道爵士的背景吗？”
莲姐摇摇头：
“爵士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他们以为爵士是个普通的外国学者。”
周方谢过莲姐，便出门往邻居家走去。
…………
给周方开门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满头紫发，嘴唇上擦了一层闪亮的红色唇膏。
年轻人看见周方，神情显得有些讶异。
周方迅速打量了年轻人一眼，脸色一沉，突然变得郑重严肃起来，哪里还有半点棚户区居民的神态：
“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年轻人被周方身上变化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前一刻，周方还是一身轻佻的底层气质，但不知怎么的，竟然摇身一变，不但眼神变得锐利森冷，浑身也散发着极具压迫感的气息。
如此强烈的对比，形成无法抵抗的心理暗示。
不论周方此刻的外貌穿着如何粗陋，任何人都不会把他当作是无名小卒来看待。
年轻人不安地舔了舔嘴唇道：
“我——我叫张晏。”
周方不给张晏说话的机会，用一种难以拒绝的权威口吻继续说道：
“张先生，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配合，但事关婆娑联合的机密，还请你之后不要告诉任何人。请问你可以做到吗？”
这话说的张晏有些发懵，犹豫间点了点头道：
“这……可以。”
“很好，张先生，你知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吗？”
“我……他不就是个老教授吗？”
周方深吸口气，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张晏。
“不，他其实是一名米诺斯的贵族，更重要的是，我们怀疑他带着某种任务而来。”
张晏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往阿巴斯住处看了看，担心道：
“他是间谍吗？会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我需要搬走吗？”
“不，如果你这么做了，那就是在打草惊蛇，千万不要这么做！”
“那——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周方故作深沉地抿抿嘴道：
“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建议你不要再与他发生冲突，况且……”
“况且什么？”
“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听，但以防万一，还是必须让你知道。如果因为你和目标之间的争执影响了我们的工作，事后必须依法向你追究责任。”
张晏满脸惶恐，心里又惊又怒，莫名其妙摊上这种事情，实在让他觉得倒霉透顶了。
周方举起手掌，阻止张晏说话，沉声道：
“我的话已经带到，记住，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等到张晏终于反应过来，周方已经转身走得老远。
这番话最后能否起到作用，其实也就是五五对开。
整个过程中，周方尽量不给张晏开口说话的机会，以免在对答中露出破绽。
等他事后回想起来，即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周方所表现出来的自信，起码也能令他半信半疑。
而最后的效果，还是取决于张晏本身的性格与思维模式。
这就只能静观后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