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失魂落魄的从杨府出来,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犹如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晃荡。
他的眼神空洞,脚步虚浮,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侄儿且慢!”就在杨志浑浑噩噩之时,杨士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杨士奎快步赶上,唤住杨志,然后拉他到一旁较为安静的角落。
他看着杨志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拍去他身上的尘土,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你叔祖年龄大了,一辈子便在这里,代州是他一辈子的念想,他一时气愤,你勿要心生怨怼!”
杨志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和不甘,“侄儿明白,但不管如何,总不能把侄儿逐出族谱……”
“不过一纸文书而已,能撕下来,自然能再写上去,你怕个逑!不在族谱,你就不认祖宗了?”杨士奎继续宽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豪爽,“只是,听伯父一句劝,勿要再回朝廷了!”
“伯父何出此言!”杨志随即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忍不住反驳道,“当年伯父也是殿前指挥使,如何能让小侄……”
“你也说是当年!”杨士奎苦笑道,脸上的皱纹因这苦笑而显得更深了几分,“如今的天波府,可不是当年的天波府,当年穆元帅在,哪个敢说这般混账话,便是紫宸殿上的官家,也要好声好气于咱们家说话!可是,如今杨家,不一样了!”
“所以侄儿才要奋力往上爬!”杨志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他想要重振杨家的威风。
“你爬再高,还能做到禁军殿前指挥使?或者做到穆元帅的位置?人都不要你了,爬的越高,死的越惨!”杨士奎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失望,“便是天波府,当年卷入了新党旧党之争,蔡京等人诬陷杨家‘私通西夏’,杨家全家逼祸搬到太行山上,才算是躲过一劫!当时凶险,历历在目!为了生计,我也曾落草为寇!”
“啊?”杨志听到这里,不禁睁大眼睛,脸上满是惊讶。
“所以我父亲并未说你落草有何不对!”杨士奎解释道,希望杨志能理解长辈们的苦衷。
杨志只是呢喃道:“那可是圣旨啊!”
“你已经被去了族谱,杨家抗旨,便是诛杀九族,和你也无关了。”杨士奎拍了拍杨志肩膀,眼神中满是关切,“舍了朝廷官职,去登州投奔呼延庆吧!”
“伯父让我投贼?”杨志双眼一瞪,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那呼延庆身为将门之后,不思报国,居然委身梁山贼寇!伯父居然让我投他麾下?”
“当年我与呼延庆,狄龙,石玉,韩虎,王强,周顺七人在太行山结寨聚义,一个头磕在地上,歃血为盟,同生共死,都是生死兄弟,让你投他,如何不行?”杨士奎耐心地解释道,希望杨志能明白其中的情谊,“那周顺,还是陕西大侠周侗义子干儿!”
杨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我杨家……不是世代忠良?”
“皇帝老子对咱们好,咱们是世代忠良,皇帝老子都要给咱们玩绝户计了,忠良他姥姥!”杨士奎压低了声音,“你不在府中长大,不知其中关窍,将门之中,有几个真正忠良的?”
“那为何还守着代州?”杨志满脸疑惑,眉头紧皱,心中对于杨家此时矛盾的做法充满了不解。
“糊涂,代州是咱们的根!咱们的家!舍了代州,就是舍了祖宗!”杨士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志,手指虚点着他,“你啊!唉!也罢,你且等我片刻!”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留下杨志一人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杨志等了约有半个时辰,才见杨士奎引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将前来。
那小将身材挺拔,英姿飒爽,只是此时倒持双龙宝戟,一脸的不忿。
“父亲,代州正危难之时,如何让儿弃了代州,另去别处?”小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慨和不舍,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杨士奎,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堂兄杨志为人过于耿直,你去他身边,也好为咱杨家续上一口烟火!”杨士奎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将微微一怔,脸上的不忿之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将目光转向杨志,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堂兄。只见杨志一脸憔悴,眼神中透露出迷茫和挣扎,似乎正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
“堂兄,既父亲有此安排,小弟便随你走一遭。只是代州之事,小弟心中实在难以割舍。”小将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杨志看着眼前的小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贤弟,此番同行,还望你多多相助。只是我如今已被逐出族谱,前途未卜,恐连累于你。”
“堂兄说的哪里话,咱们杨家子弟,自当相互扶持。”小将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坚定。“既已决定同行,便无需多言,咱们收拾一番,即刻出发便是。”
杨士奎看着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你们此去,定要相互照应,切不可莽撞行事。”
等两人转身离去,杨士奎又出声唤住,“金豹!”
“父亲?”杨金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神中满是疑惑,自家父亲历来是个干脆利落的汉子,何时这般磨迹过!
杨士奎上前两步,眼神中满是关切,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儿子。他的目光从杨金豹的脸庞缓缓移到身上的衣甲,抬手轻轻地为他整理了一番。那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想要把所有的父爱都倾注在这简单的动作之中。
整理完衣甲,杨士奎注视着儿子的双眼,眼神中透露出温和与坚定,叮嘱道:“之后,莫以杨家为念!”
杨金豹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父亲,这是为何?杨家是咱们的根,怎能……”
杨士奎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忧虑,“金豹,如今杨家处境艰难,朝廷对咱们心怀不满,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更大的祸事降临。你随你堂兄出去,是为了给杨家留条后路。莫要因为杨家的身份而受到牵连,你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杨金豹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心中对杨家充满了感情,难以轻易割舍这份家族的羁绊。“可是父亲,我怎能弃杨家于不顾?”
“傻孩子,这不是弃杨家于不顾。”杨士奎抚摸着儿子的脸庞,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平安活下去,延续杨家的血脉,才是对杨家最大的贡献。”
杨金豹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父亲,我明白了。我会听您的话,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堂兄。”
“好,好。”杨士奎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花,“路上一切小心,有机会,寻个安稳的地方落脚。若是能闯出一番事业,那便更好了。”
“是,父亲。”杨金豹再次应道,然后转身与杨志一同离去。
杨士奎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