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牢狱。
这里自然不止何许冠跟陈阑两个南陵原本的官员被关在这,还有许多其他人,其中就包括了陈阑的儿子颜如玉和将猛毒充作良药献上的白墨笙。
前两个哪怕不死也是一个流放的结局,现在是听候发落,而后两个就比较单纯了,就是被关起来了而已。
从前锦衣玉食不觉得快乐,如今坐井观天也不觉得不幸,颜如玉盘腿坐在草垛中,顺着对方的意思发问:“那你是为什么被抓进这牢里?”
“你这种漂亮的姑娘,等到被放出去的时候,恐怕都要变成一个老婆婆了,既然你无仇无怨,又是个大家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种能被抓进牢里的事情?”
颜如玉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感觉到自己还年轻着呢,又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手。
他身为一个男人,本来不应该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可那么多年的时光下来,耳濡目染,习惯成使然,注意保持自己的容颜早就成了一种习惯,可惜也没办法,谁叫他当初被林流云抓住了呢,不然他早就带着自己那个老爹这么多年贪下来的钱,远走高飞了。
觉得他爹的做法让他难受是一回事,要不要钱是另一回事,要不是被林流云抓住,他就算是再傻,面对带着大笔钱财潇洒和在牢狱过活这两个选项中,当然是选前者的。
只听过颜如玉在书中,没听过颜如玉在牢里的,时运不济,落于下风罢了,也不知道他几时会跟他爹一起去死。
“你与其问我做了什么,还不如问我后不后悔呢。”白墨笙同样坐在地上,闻言撇了撇嘴。
她以前的时候时刻注意仪态,从没有过这样直接坐在地上的时候,现在却什么都不再在乎,只是望了望牢外,依旧什么都没看见后,才遗憾的垂下眼睛。
“你也是南陵人,那南陵前段时间那场疫病总该是知道的,那位大人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拿出药方,就是因为差了一味关键的药,后来有人献药才成功解决。”
“我就是献药人中的一员。”
“只不过,我献的不是什么药材,而是一味长相极为相似的毒药,当然,这计谋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不然我也不会被抓进来了。”
颜如玉:“你长相漂亮,家中又小有薄财,何必来干这些事?”
“是啊,我干嘛要干这些事?”白墨笙喃喃。
“我爹娘都死了,哥哥嫂嫂也死在那场疫病中,唯一留下来的就是一个小侄儿,可惜小侄儿天生就患有严重的心疾,有个人找上我说,只要我按他说的做,事成之后,就拿出珍藏的神药出来,必定让我小侄儿药到病除。”
“我哥哥在世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我爹娘死之前也在忧心孙子该怎么健康长大,我觉得要这么做能让他健康起来,那也是值得的……”
“可我现在被关在这里,连外界的消息都听不到一点,根本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履行承诺——不,就算对方什么都没做,我也对他没什么办法。”
白墨笙静静一笑:“当初做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古时的枭雄,为了自己的亲人敢冒着天下大不韪,现在竟然有些后悔了。”
颜如玉啧啧两声。
他跟这个白墨笙就隔对门的住着,这么些日子过来也算熟悉,他也知道,这姑娘在他一开始被关进来的时候,还挺乐呵,常常在墙壁上写写画画,颇为自得其乐,他一开始还以为她只需要被关个十天半个月呢。
结果后来却一天更比一天的心情沮丧,颜如玉这才明白,她就只是还没有明白自己究竟都要面对些什么而已。
到底也有些天狱友情了,颜如玉也没直接开口打击,好心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这眼睛一闭一睁,一辈子就过去了,也就只是从如花似玉变成黄脸婆而已,你看我,都不知道哪天就要死了不也还活着吗?”
“我劝你也别想太多,虽然指不定你那个侄子已经死了,但是不知道那就可以当做是还没有,等到你被放出去时候就算他死了,那你也还能记得你侄子姓甚名谁都不错了,更不用提为他他没能活着感到遗憾了。”
白墨笙张了张嘴。
白墨笙保持沉默。
白墨笙觉得,颜如玉说的话也有他的道理。
白墨笙开始思考等到她被放出去了,要是小侄儿真死了,她该做些什么维持生计。
长相漂不漂亮的,她看颜如玉恐怕要比她在乎的多,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她出去时候,小侄子还活着那当然是好,要是死了,那家产大概也是全部消失,等她出去时候,如果青荷还愿意跟着她,她们两可以合伙开一家小铺子,如果青荷不愿意,那她可以为人画一些纹样……
而角落中,林流云终于将按住狱卒的手松开。
“好,现在可以说话了,不过还是小声些,再等一会儿你再领我去何许冠的牢房。”
狱卒乖乖的点点头,小小声的问:“林大人,这两人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也没有。”林流云说道:“他们两人不必太过关注,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他们刚刚的话,恐怕确实是真的。”
林流云说到这里止住,没再吩咐什么,他是对白墨笙口中那个指使她的人有些兴趣,但狱卒有自己的本职,也不能再命令人家去帮他找人。
其实他从前就很奇怪。
白墨笙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又看不出什么愤世嫉俗的迹象,怎么会突发奇想,带着毒药来给他呢?
要知道,这可不是误会,那是白墨笙亲口说过的,拿来炖过汤,确认无误的‘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