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时间,整个厅堂内静得只能听见福贵低泣的哽咽声和小翠微弱而急促的呼吸。
“哥……”小翠想抬手,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得断断续续地说道,“照…..照顾好……娘…..”
还没等福贵点头,小翠便脖子一扭,气息全无,只是眼睛还瞪着。
苏姨娘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裙子,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然后一抬眼,又看到已经死去的小翠睁着空洞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又吓得跌坐回去,拿着帕子捂着心口。
宋沅薇第一次看到人死,她愣在原地,直到听到有人轻轻地“啧”了一声。
她机械地扭头,循声而望,发现是陆无忌发出来的。
陆无忌坐在轮椅上,面具之下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只从那声“啧”里体会出几分不屑。
如果忽略了他垂落在腿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宋沅薇站的远,自然忽略了,她只以为是活阎王对这种生死见怪不怪了。
又目光顺着站位一路看过来。
宋秉皱眉吩咐着家丁将小翠的尸体抬出去葬了,柳夫人则惊吓过度倒在章嬷嬷怀里顺气。
其余的下人惊吓过后就忙手忙脚地帮忙处理血渍。
视线再慢慢往回收,宋绯茹面色冷静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心有余悸的苏姨娘,仿佛要将她看穿。
宋沅薇则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事外一样,轻飘飘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看着所有人的表情。惊吓之余更多的是感慨。
人情冷暖。
宋秉处理完小翠和福贵,又吩咐嬷嬷将受惊的夫人和姨娘带回各自的房间休息,才扯动嘴角,露出抱歉的笑意,对陆无忌说道:“抱歉了,让陆将军看了此等肮脏之事,也感谢陆将军将我那罪奴押回来,才让茹儿免遭陷害。不过今日之事,还请陆将军保密,切莫对外界说,都是后宅之事,说出来实在是有损宋家女眷的清誉。”
陆无忌道:“自然,陆某也不是一个好事的人,宋大人放心。”
“真是麻烦陆将军走一趟了。”
“宋丞相客气了,”陆无忌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宋丞相的歉意还是给该给的人吧。”
宋秉被陆无忌驳了话,愣了一下,不解道:“陆将军的意思是?”
陆无忌看了站在静静地站在那里宋绯茹,说道:“陆某方才一进宋府便听说,宋丞相误以为宋二小姐毒害令夫人,如今真相大白,疑凶也已经畏罪自杀,宋丞相是不是也该给宋二小姐一个交代?”
宋绯茹听到这话,抬眼对上陆无忌的视线。陆无忌微不可察地对宋绯茹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宋沅薇把他们两个的互动看在眼里,眯了眯眼睛。
好嘛,原来陆无忌是给宋绯茹撑腰来的。
宋秉闻言,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失笑道:“陆将军说得是。”然后转身走到宋绯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茹儿,是父亲错怪你了。”
宋绯茹闻言,按耐住自己嘲讽的情绪,又变成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对宋秉微微欠身:“是女儿粗心大意,才让那小翠有机可乘。父亲不怪女儿就好。”
宋秉很吃别人对他低眉顺目满脸恭敬这一套,满意的点点头,顺着宋绯茹的话说:“你既然有此心为父便也不会再怪罪什么。茹儿、薇儿,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都下去歇息吧。”
宋沅薇和宋绯茹两姐妹福身告退,此事到这里宋秉便打算打住了。
陆无忌也正好告辞,说道:“宋丞相家中还有其他琐事要料理,陆某便不便打扰了,告辞。”
“老夫送送将军。”
“留步。”
于是宋秉也不再客套,目送陆无忌和他的侍卫们向了相府的大门离去。
……
宋沅薇告退以后并未急着走,而是出门转弯以后便借口有东西没和宋秉说,让春莺秋雁自己先回去。
自己则是偷偷摸摸躲到无人在意的墙根下,看着通往相府大门的路。
果然看到宋绯茹也并没有回去,而是在一旁等候陆无忌一行人。
很快,陆无忌便被人推着出现在宋沅薇的视线里。
宋绯茹走上前,陆无忌见状忙让其他侍卫都先行出府,只留下推着他的侍卫扶风。
宋沅薇努力地缩在墙角的暗处,假装自己是一株一动不动的植物,实际上耳朵努力凑近大路上的三人,想听清他们的对话。
见四下无人了,陆无忌似乎放松了戒备,声音也不如面见其他人一样冷淡,而是略微欢快地唤道:“绯茹姑娘!”
宋绯茹似乎也笑了起来,说道:“陆将军,扶风侍卫,回京之后一切可安好?”
“一切都好,”陆无忌说道,“从药王谷出来后,一直想找机会和你正式地打个招呼,可惜你住在深宅大院里想见一面实在是困难。”
“是呢,我们总想着找个借口来相府拜见,又怕会妨碍姑娘的大事。”那个叫扶风的侍卫也说道。
“如今不就有机会了吗?”宋绯茹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三个像老友一样交谈,宋沅薇感到有些惊讶。
尤其是陆无忌说话的语气和腔调,和往日里完全不一样,热情、还有点活泼,和换了个人一样。
虽然知道书里陆无忌就对宋绯茹与对别人不一样,但这样大的落差还是让宋沅薇觉得似乎是哪里有一些奇怪。
她在阴影里默默地皱了眉。
“今日多谢陆将军及时赶到了。”宋绯茹笑完,又正色道。
陆无忌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我们担心你的安全,派了人蹲守在相府。哦对了!”说着,陆无忌顿了一下,又叫了一声“扶风”。
那扶风似乎在怀中掏什么东西,然后将东西递给宋绯茹,说道:“绯茹姑娘,这个是陆家哨笛,轻轻吹起似鸟鸣一般。我家将军派人守在你身边,若遭遇危难,吹响此笛,他们便会立马来救你。”
宋绯茹接过哨笛,感激道:“多谢陆将军了。”
陆无忌似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有头等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我也不便帮忙,你在相府,自己多保重。等以后有空了,再去药王谷喝老头酿的酒。”
“一定的,”宋绯茹笑了笑,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陆无忌,“此是软筋散,服下后一个时辰会腿脚无力,和瘫痪一般,凭是郎中也瞧不出原因。我想着若是你遇上有心之人查你腿伤,你便服下此物,保证不会被发现。若是没有这个需求也没关系,当防身用,若是有人要害你,你便让他服下软筋散,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绯茹清纯的脸上散发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光,陆无忌见怪不怪,麻利地收好瓷瓶:“但愿我永远都用不到此物……什么人?”
话音未落,宋沅薇蹲不住了摇晃了一下身体,就惊动了旁边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也连带惊动了不远处谈话的三人。
“何人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