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眼看科考在即,你这是功亏一篑啊!”
“大不了,我白日上工,晚上读书。”
“那哪里行?本来功课就不少,上工的地儿恨不得把人当畜生用,你身子熬不住啊。才哥,你也跪下,求老夫人再宽限一阵子,快啊。”
陶姨娘要拉程文才一起跪,却拉扯不动。
程文才舍不得姨娘如此,不仅不肯跪,反而执意要拉姨娘起来,“姨娘,别这样。我宁可去上工,也不要你为我如此。”
陶姨娘哪里肯起来,只继续苦苦哀求,甚至磕起了头。
“老夫人,妾求您了,就算才哥是庶出,可他也是您的孙儿,您就心疼他,让他再去书院一个月,好不好?妾给您磕头……”
“姨娘,你别这样,你快起来——”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陶姨娘也别再纠缠不休,程家一大家子等着吃喝,你赚那几个铜板,哪里够?才哥,今日起你就去找份工。”
李氏对陶姨娘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只冷着脸,出言定下了。
也是从那日起,程文才被三少爷程文广送去酒楼。
掌柜见他干净清秀,又知书达理,让他负责传菜,每月一吊钱。
酒楼关店时,天已黑透,才哥这才急急奔回小院,借着昏黄油灯,读书写字,直熬到后半夜,才在陶姨娘的催促下,恋恋不舍钻进被窝。
夜深人静时,陶姨娘看着才哥睡熟的模样,一脸心疼。
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放亮,才哥又得出门上工了。
她心疼才哥,心疼得直掉眼泪。
少夫人从前给才哥的银钱,才哥手里还有些结余。
昨个她问才哥要出来一吊,拿去给老夫人。
她想着拿这吊钱充当才哥的工钱,好让才哥回来安心读书。
谁知,却被外面偷听的三少爷一把抢了去。
她反复解释,又赌咒发誓这是少夫人之前给才哥的,才哥放在书院躲过抄家。
好说歹说,又拿出她做工的账本,一笔笔核对,李氏和三少爷这才勉强信了她。
可是,那俩人没收了那吊钱,却无论如何不肯答应让才哥回来读书。
只说,他一个庶子不配读书,也不是中举人的命,让他安分守己在酒楼做工。
要是再想着躲懒、享清闲,就扒了他的皮。
才哥命苦,从她这个卑贱的姨娘肚里爬出来,生来就不受人待见。
侯府还在时,除了少夫人以及她院里的人,整个侯府自主子到奴才,没一个拿正眼瞧他的。
他吃的、用的、住的,哪里都不如旁的哥儿,那也就罢了。
可如今,侯府已经没了,程家落败如此,那些人还继续轻贱他、压榨他。
一大家子人,各个在家里等着吃闲饭,可劲欺负她们娘俩。
世子有伤在养伤,她可以理解。
可其余那些人呢?三少爷、五少爷还有老夫人都好好的,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份活计?
人人都知道才哥在备考,可谁管过他的死活?
即便陶姨娘逆来顺受惯了,这时心里也难免生了怨。她真想带着才哥一走了之,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比在程家这群豺狼手中过活的好。
可是真要走,她又走得了吗?
她是奴婢出身,卖身契还捏在老夫人手中。奴婢脱逃那是大罪。若她逃了,那就是罪奴。
罪奴之子的名义,才哥承受不起啊,那会彻底坏了他的前程。
陶姨娘左右为难,实在没有办法,她又想到少夫人楚瑶。
只有少夫人肯真心帮她们娘俩。
想着想着,不觉天已经放亮,鸡鸣渐起。
才哥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匆匆忙忙穿衣起来。
陶姨娘想着心事,小心翼翼同才哥说了。
“才哥,你这样熬下去,身体怕撑不住,你去求少夫人,只要少夫人肯出面,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程文才听了,却是摇头。
“姨娘,我们已经亏欠二嫂太多了,我们不能再麻烦二嫂了。
更何况,二嫂已经同程家再无干系,她离府的时候,祖母那么难为她。
她这时若再替我们出头,祖母等人又不知该如何折辱她了。我们不能那么做。
二嫂是好人,程家欠二嫂的,日后我会尽我所能替程家弥补二嫂。
姨娘,你不许去找二嫂,否则,我再也不理你!
不说了,到时辰了,我走了。”
陶姨娘看着才哥一边套外套,一边往外跑,她心中酸楚。
她也不能再睡了,还得起身做一家子的早饭。
忙活一早上,又伺候完李氏梳洗、吃饭,陶姨娘这才稍稍得空喘了口气,吃过自己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稀粥,又得洗锅刷碗。
做完这一切,她也不得闲,还得去附近的铺子一趟,把做好的绣品送去,再去拿新的回来做。
从铺子出来时,她步履匆匆,并没发觉一人拿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她看。
那人恋恋不舍瞧着她的背影走远,禁不住咂了咂舌,似在回味。
不错,身材丰腴,皮肤白嫩细腻,虽然容貌不是多么绝丽,但她眉眼举止中那种含蓄的美韵味十足,着实让他一见倾心。
他这人有个癖好,不喜窈窕少女,唯独对丰腴妇人感兴趣,尤其肤白肥美之人,更是见之垂涎。
若是性子再柔顺些,那简直就是他的心头好。
他忙走进店里,向掌柜状若无意打听道:“掌柜可知刚刚从你店里出去那妇人是何人?”
掌柜抬头看了看来人,见是熟客,忙面上带笑,殷勤道:“刘财主怎么有空亲自来了?
哦,你说陶娘子啊。她在我这店里揽了点绣活,刚刚是给我来送绣品的。”
“陶娘子?她可在附近住?你可知她家中还有什么人?”
“在,就在后面那条陋巷住。
说来她还多少有点来历。平阳侯府你听说过吧?前不久被圣上下旨查抄的那个。
这陶娘子原本就是平阳侯府妾室。
挺好的一个人,脾性柔和,绣活也精致。
这不,平阳侯府败落,一家子被撵出来,就在后面那条街巷里过活。
陶娘子揽了些绣活,好歹赚些米粮钱。
程家那一家子都是软骨头,也不要个脸面,全靠她们娘俩拼死拼活挣口饭吃。”
“你说她是平阳侯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