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季心中暗道不好，顾思远他是听说过的。曾被萧锦羡俘获送入定安城，但他没想到顾思远是面前的女子受了庆帝之命，才将其劝降。
这女子说得如此笃定，不像有假。
他果真叫人一道去查实此事真伪。
而马季现在却在想，他与聂闫本就不对付。听闻温念之如是说，更是怀疑其只是表面上在应付他。
他在奇袭凉州前，与聂闫定下两种方案。
若他得手，聂闫会与之汇合，绞杀萧锦羡。
若他失策，聂闫会直取江都。
马季现在俘获了萧锦羡的夫人，算是完成了计划。只要这封信送至聂闫跟前，他便会挥师北上。
可是，聂闫会与他绞杀萧锦羡，还是联合萧锦羡绞杀自己？
在这一刻，他拿不定主意。
“所以夫人，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马季问道。
温念之轻松地笑笑，“乱世之下，只为活命。我曾受庆帝恩典，自当为他卖命。但现在身处祁营，我也是为了活命。马将军，我主动告诉你这些，是想叫你知道，我虽是女子，但你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远比我的身体多得多。”
她要在这样的境况下，保护住自己。更要借机挑唆，结盟不过一张纸，谁都不知对方的真实想法。
马季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思路走，“那夫人不如说一说，能帮在下什么？在下想要萧锦羡的命，你能帮吗？”
“当然。”她甚至没有思索，“不过，我要先知道马将军的优势。你是如何突破重重山峦，如此迅速的行军至凉州？若能利用这等优势，我便能帮你诱萧将军上当。”
“你不喜欢他？他宠你之事总是真的吧？”马季问道。
眼前的女子明明是萧锦羡的心头宠，可她为什么丝毫不在意似的。从在行宫抓住她到现在，马季仔细想了想，这女子没有主动问过萧锦羡一句。
温念之扯出一抹苦笑，“的确是真。但他只是喜欢我的皮囊，我的身体。乱世中的弱女子，一开始只是受庆帝的安排接近萧锦羡。我的喜欢于他而言不是什么不可取代之事，再说——我也没那么喜欢他。不过是依附他，依附庆帝，活命罢了。”
“马将军，方才我便说了，我只是为了活命。”
温念之强调一遍，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马季。
眸子里的苦涩与无助似不能控制的水流，渐渐浮漫。
马季略微点头，且不说女子本就难以自立，还是在这样的乱世之下。
“告诉你也无妨。”他突然说道，甚至十分得意，“这一千士兵，是本将从西祁带来的亲军。也是我大哥，当年特意训练的一队士兵。”
“西祁山地众多，地势比凉州更为复杂，大哥专门在苦寒高地训练他们。这群人，比一般的士兵身体素质更强，甚至可以以一敌十。我研究过凉州地势，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可是，萧锦羡忽略了凉州北部。他大约到现在还认为，我们是经石云山入凉州境。”
“但我绕了远路，直接绕过石云山，行至更北的蚣峨山，从凉州后方突进。”
温念之讶异地开口，“可是，你们怎会走得如此之快？”
既要绕远，又要登高。算着日子，万宁丢了酉泉也不过月余。若按照正常的脚程来算，怎么也得走三个月才能抵达凉州。
“夫人有所不知，自打你们入了凉州。我便早派了人，数次实际打探凉州地形。蚣峨山有一处峡谷，不必翻越最高峰，便能从峡谷要道直入凉州。这是萧锦羡失策的地方，他没有料到我手下有这样一支奇兵。也没有料到，我会绕远路。他能用的的北宁残军十分有限，所有的部署都放在正面面临祁、庆的南方，而忽略了凉州北部。”
原来是这样。
难怪马季能神不知鬼不觉，犹如神兵天降，直达深山腹地。
幽云城之战距今已有四年之久，这人心里得藏着多深的恨，才能在此时显现。
这支队伍，绝不能留。
温念之道，“若我能助将军除掉萧锦羡，将军可愿留我一条性命？从此，我便能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马季忽而觉得这样的女子实属有趣。
看着娇弱不堪，内里却十分强大。
她表现出强烈的求生欲，吊起马季的胃口。
他转念道，“跟着本将不好吗？萧锦羡若死于我手，我在西祁便能加官进爵，青云直上。我自能保你富贵荣华，一世无忧。”
但温念之坦诚地摇头，“日日在尔虞我诈里小心翼翼，我忧思深重，已然留下病根。若有机会，自然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叫军医诊脉便知。”
马季没有喊军医来查证，她能这样说，证明是确有其事。
他问道，“那不知夫人有何良策，助我除掉萧锦羡？”
捏在长袖里的手已经松了，温念之的脑袋转得飞快，“萧将军看重我，你不如将我的行踪告知于他……”
话没说完，马季哈哈大笑，“夫人，本将不傻。若方才你说的都是真话，按照你的说法自然没有问题。可若你诓骗我呢？本将总得做两手准备吧？”
“好。”温念之道，“将军有疑虑，实属正常。那我便另有一计，将军手下的这支奇兵乃是其中的致胜点。”
“北宁残军与之相比，差距尤为巨大。石云山有一处关隘，有萧锦羡的重兵看守。只要将其夺下，凉州便是囊中之物。但是，马将军还是得将我的消息告诉萧锦羡。否则，他离开凉州便是鱼入大海。失此良机，你便错失了诛杀他的机会。”
马季拧眉细思，“你说的关隘，是石云山的一处小镇，灵山镇。”
“不错。”
“但此行补给不多……”
温念之趁热打铁，“所以，要快。且夺下灵山，自有补给。将军只用做两件事，其一，告诉萧锦羡，并且带我去灵山镇。其二，用我做要挟，迅速拿下灵山镇的控制权。那萧锦羡，一定会被你生擒。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将军说了算。”
“只是，若将军事成，便得依诺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