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普通百姓和文人士绅,来京的举子们也是被射雕打动。
一般来说,举人的身家好歹要强过普通人,如刘统勋和王安国那样的毕竟只是少数。
没有水田几百亩,想成举人也难。
耕读传家,几代为官的不在少数。
又不是家家都如这两个举人的家族那么清廉克制。
只要拿常例银,不拒绝灰色收入,官至知县,一年过千两,至知州,知府,一年几千两的好处总是有的。
这都算清官了。
大周现在吏治败坏的厉害,景和帝,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晚年为追求宽仁之名,有意宽纵臣下,对臣子过于放纵。
这使得官风吏治败坏,一个知县胆子大些,一年捞过万两也不足为奇。
能出举人的家族,多半都有官员族人,家族根基底蕴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对这些举人来说,既然是时尚之事,那就无所谓几两银子。
射雕出到第二十二册,还有两册便完本,买上全套也就几十两银子,对这些身家丰厚的举人老爷们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的小钱罢了。
除了说书人外,大周神京还有一个新职业,便是“读报人”。
到了年底时,书局日报终于开始收费。
每份五文钱。
这个价格对普通百姓还是太高。
四五口之家,一天的生活费也就五六十文便足够了。
米粮管够,还能隔几天吃点荤腥。
当然,要购置房产,打造家具,买棉袄,被褥,这点钱是肯定不够。
有一些不在井边住的人,还要买水,另外柴或煤都要买。
总体来说,在京城居住,一年没有二十吊钱,也就是两万钱是肯定不够生活。
要想宽裕些,最少得三万钱每年。
中产之家,一年得用五六万钱,也就是最少五六十吊钱。
换成银子便是五六十两银子的年开销。
再向上,是普通富人,年收入二三百两银或二三百吊钱,开销是一年百吊,也就是十来万钱。
再向上,就是中大商行的大掌柜,东主,一年收入过千两。
这就是普通人的天花板了。
因为再向上,便是士绅,官员,太监,权贵,宗室,是这些超出普通人的阶层了。
贾家荣国府在外人看来已经败落,但它一年开销要好几万两银子……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普通官绅阶层,它们的天花板都够不上贾家的地板。
报纸,只能是官员,士绅,智识阶层才会订购。
也就是京师体量大,书局日报早前的免费策略提前打开了市场,等到了报纸要收费时,很多人已经习惯了每天一份的报纸了。
好在,五文钱对这些阶层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一个月才百来文钱,一年一千多文钱,还不够老爷们出去吃一顿花酒。
而他们获得的精神上的愉悦和享受,还有在报纸上获得的大量信息,以此带来的便捷性来说,这每天的五文钱花的太值了。
可谓真正的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至于普通人是舍不得一天五文钱的花销,但花一两文钱就能点一杯劣茶,然后坐在暖烘烘的茶馆里喝茶听报。
没错,就是听报。
茶馆会订购报纸,还有专门的读报人负责读报。
邸抄是快速读过,普通听众对朝廷大政,官员黜落,调任的兴趣都不大。
除非哪天有某个官员倒霉被抓,才会引起众人的关注。
民生类,物价,逸事,关注点较高。
然后最被关注的还是发生在京城和附近府州各县的市井新闻,诸如艳情之事最吸引人的关注,还有就是兄弟打架争产,某子不孝被父母告官……
大抵是这些事,但人们乐此不疲。
待到读射雕的环节,那就是寂寂无声,所有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这情形,俨然成了京师胜景。
“京师的说书人,读报人,该给贾二先生立个长生牌位才是。”
茶馆中,一个头顶刚留出发髻的七八岁大的男孩摇头晃脑,点评着眼前的情形。
和前明时一样,大周的男孩子在六岁左右是只留两个小辫,其余的地方剃光。
可能是为了卫生,不生虱子,容易清洗。
到六七岁左右才开始留长发。
所以古人形容少年交情,就是“总角之交”,意思便是留两个小辫时便开始相识来往了。
“袁子才,莫要轻浮。”
男孩身旁是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人,听着弟子袁枚信口瞎扯,一边训斥,一边在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这位中年人名叫史玉瓒,浙江名士,大比之年也是选择带着自己的徒弟袁枚袁子才到京师游历,开拓眼界。
他自己是不打算再考进士了,但袁枚是他的得意弟子,虽然还不到八岁,但此子早慧,水准早就够秀才了,估计几年之内就能正式进学。
只是毕竟还是孩童,有时候说话没个把门的。
“弟子知错。”
袁枚站起身来,老老实实的认错。
所谓经常认错,经常不改。
“射雕第二十三,二十四册出来了!”
“啊?出来了,快读快读,先生,一边看一边读,别琢磨开场了!”
“好好好,诸位莫急,老夫这就开讲!”
整个茶馆都乱了起来。
不论贩夫走卒还是读书士绅,此时都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史玉瓒脸上也露出羡慕的神情。
身为名士,读书着作是难免之事。
但要说写出戏曲,话本,小说,能达到这样轰动的效果……他这一生是不敢想了。
做文人,能做到如此地步,注定要名留青史,走名士道路的史玉瓒不可能不羡慕。
倒是袁枚……此时吃着点心,小脸认真的看向说书先生,听着最新两册射雕的内容。
入京之后,买书看,加上读报,听书,射雕之前的二十来册的内容袁枚早就补上了,他这种神童,过目不忘,现在对射雕的内容倒背如流。
“……郭靖与黄蓉向大汗遗体行过礼后,辞别拖雷,即日南归。两人一路上但见骷髅白骨散处长草之间,不禁感慨不已,心想两人鸳盟虽谐,可称无憾,但世人苦难方深,不知何日方得太平。
正是:兵火有余烬,贫村才数家。 无人争晓渡,残月下寒沙!”
傍晚时分,茶馆内灯火明亮,火盆中炭火映的茶客们脸色红润,各人都停了动作,静静听着说书先生讲到最后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