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业高僧微微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也不深究清灵话语中的深意,只是自顾自地喃喃低语:“佛度有缘之人,我佛慈悲为怀,倒驾慈航,大开方便之门,因材施教,因机说法。”
清灵悄悄拿眼看向一旁的真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与求助,心中暗自埋怨:这老和尚都明目张胆地来挖墙脚了,你们二位就这么干坐着,像什么样子?然而,两位真人仿若木雕泥塑一般,只是静静地端坐着品茶,脸上毫无波澜,一言不发。
清灵无奈之下,只好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嘴巴紧闭,不再言语,索性装傻充愣起来。
无业高僧见此情形,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依旧镇定自若,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若能于念起之时,守正不偏,护持善念,如护眼珠,使心光常明,不受诸邪侵扰,则可于刹那间跨越凡圣之界,与佛心相印,同诸佛共证妙法,一念成佛。”
清灵心中暗诽,无业高僧这话像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辩机和尚,谁让他心生贪念,如今这局面可不就是搞砸了嘛。于是,她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说道:“高僧前辈所言极是,辩机大师便是太过贪心了。”
无业高僧心中无奈,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想:老衲说的是让你与佛心相印,同诸佛共证妙法,一念成佛,你这小丫头怎的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可他嘴上仍继续说道:“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天上天下无如佛,十方世界亦无比。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
清灵一听这大肆夸赞佛法的话,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 “川” 字,心中怒火中烧,暗自思忖:我家两位真人大佬都还没发话,你就如此张狂,这般夸佛,简直没了边际。
她当即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地回应道:“三教之中无上品,古来惟道独称尊 !”
无业高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心中暗道:辩论之时,就怕对手沉默不语,如今这小丫头既然开了口,那便要与她好好较量一番。这些时日在太华宗辩经无数,哪个不是被老衲说得哑口无言。只要这小丫头继续说下去,迟早会落入老衲的圈套之中,最好能将她收入佛门,收回秘法,即便次等,也要破了她的道心,毁了她的前程。
“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小施主何必斗气,不如学我佛法修心,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识得性,无喜亦无忧,参禅何须山水地,灭却心头火自凉。” 无业高僧声音慈祥,似在比划着什么高深的禅理。
“寂灭门中,须云认性,你不知那性从何而灭!枯坐参禅,尽是些盲修瞎炼。” 清灵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两位真人听到这话,不禁微微动容,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嗬,这丫头可真敢说啊!
“为僧者,万缘都罢;了性者,诸法皆空。大智闲闲,澹泊在不生之内;真机默默,逍遥于寂灭之中。” 无业高僧微微仰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傲然。
“高僧,坐久了会得病的,更不如我这修仙者,骨之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携箪瓢而入山访友,采百药而临世济人。摘仙花以砌笠,折香蕙以铺裀。歌之鼓掌,舞罢眠云。此乃真逍遥也!” 清灵一边说,一边轻轻晃动着身体,似在描绘那逍遥之景。
“施主着相了,何必拘泥于外欲横流、世间表象、耽于享乐,正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真容无欠亦无余,生前可见;幻相有形终有坏,分外何求?” 无业高僧轻轻摇头,似在惋惜清灵的 “执迷不悟”。
“高僧前辈,您口口声声称呼众生为施主,却不去自己耕耘努力,天天枯坐参禅,妄求他人布施,我不愿也;我太华宗勤修炼,求逍遥,那是我们努力后该得的;阐道法,扬太上之正教;施符水,除人世之妖氛。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华精。运阴阳而丹结,按水火而胎凝。跨青鸾,升紫府;骑白鹤,上瑶京。参满天之华采,表妙道之殷勤。
高僧前辈,你那静禅释教,寂灭阴神,涅盘之后遗臭壳于这世间,又不脱凡尘!你住在凡尘、吃在信徒、活在当下,却整日说空啊空啊的,以求超脱,这是不是推卸责任、光吃不干、混吃等死啊!” 清灵眼神透露出不屑的目光。
无业高僧听着清灵这一番犀利直白、毫不留情的话语,心中不免有些急躁,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这丫头虽言语直白,却如利刃直刺要害。
无业高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说道:“众生皆苦,我佛渡之;身未立间终日苦,身当立后几年荣。万般不及僧无事,共水将山过一生。”
清灵毫不示弱,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大声反驳道:“高僧,您想要共水将山过一生,但您还没问问这片养育我等生灵的山水愿不愿意跟你过呢。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佛家总是让不足的布施你们有余的,显然不走天道,佛家走人之道,但却又求寂灭,整日空谈坐禅,不与人合群,人也必然不愿意跟你走啊!” 此语可谓一语双关,精妙至极。
无业高僧一时之间竟讷讷无言以对。若是仅在禅机妙理之内辩论,他自信能说个三天三夜不停歇。可如今这小丫头没说几句,便将话题上升到天道层面,他怎敢大放厥词?毕竟大修士突破修为时,皆惧怕天劫,他若是肆意妄言,难道不怕渡天劫时被雷劈死?佛祖又能否从天劫手中庇佑自己?
见无业高僧良久无言,两位真人这才笑着起身打圆场。众人寒暄客套了一番后,无业高僧便带着辩机和尚起身告辞。
辩机在无业高僧的示意下,他满脸羞红之色,低着头说道,是他们冤枉了百灵,只因听闻音功相似便前来无理取闹,实在惭愧。
两位真人直道:无妨、无妨,今日门下弟子童言无忌,哈哈,不小心言语上唐突了一些,高僧不要见怪才是。
无业高僧却笑道:老衲是真的看好这位小施主,相见便是缘分,我这里有一本寺中常年香火供奉加持的佛经,便赠与小施主当个赔礼吧,手抄经文,不甚珍贵,还望小施主不要推迟。
说着,他递给清灵一本佛经当作赔礼。
宗和真人直接伸手接过佛经,仔细查看后确定只是一本普通丝帛抄录的经文书卷,便转手交给了清灵。
双方相视一笑,含笑告别。
清灵与无业高僧辩经大获全胜之事,很快便传到了宗主耳中。宗主听闻,不禁喜上眉梢。虽说小丫头是拿天道压人才赢得此次辩论,但好歹也为太华宗出了一口恶气。这无业高僧前来太华宗,言说西域魔宗有死灰复燃之迹象,让天下正道提高警惕,太华宗还肩负着监视东海水妖异动之责,哪管的到西域之事。也不知这大慈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来太华宗说这些事。不过这俩和尚在太华宗逗留三月有余,靠着两张能说会道的利嘴,天天找人辩经,一帮金丹真人被说得近段时间都沉默寡言,着实令人厌烦。可惜这拿天道说法来辩论之事,也唯有炼气期的小修士能够毫无顾忌地胡咧咧,大修士皆对天道心存敬畏,断不敢以此法辩驳这俩和尚。
宗主随后传令,赏赐清灵在承法殿附近一处别院,以供其修行之用,此事便就此作罢。
清灵才不信这书卷没鬼呢,即使金丹真人验证过了就是一本普通卷轴,可重要的是里面写的东西,个人有个人的境遇,看到经文产生个人的感悟,传播信仰不就是靠着这些看似无用的经文吗?
清灵看了一眼书名,《大梦心经》。这名字冥冥之中好像见过,哪位佛主在梦中证道来着?不记得了。她随手放进了储物袋内,打算送给宗真居士研究一下。清灵对无业高僧赠送的经文不感兴趣,承法殿里还有万万千千秘典等着她去专研呢!
清灵款步踏入承法殿,便随其他执事开启了为期三日的执事工作学习。
殿外望去,此殿飞檐斗拱,规模看似寻常,然待穿过阵法步入内部,方觉别有洞天。此间广袤无垠,典籍浩如烟海,书架高耸达三丈有余,寻觅典籍之际,竟需飞身而起,于书架间飘飞探寻。各类书籍分类细致,所涉知识包罗万象。
执事工作就是帮助前来借阅典籍的弟子找到分区,然后记录借出与归还,分门别类再次放回原位。事情不多,很可能是内门弟子大多数都外出的缘故。
清灵暗自思忖,以自身如今的能力与精力,恐穷极一生亦难将这些典籍尽览。她心中已然定下计划,待七日后正式于承法殿任职,便率先投身与自身血脉灵体紧密相关的书籍区域研读。
既而,她折返镜月湖。既已决定日后常住内门,于情于理自当与亲友们知会一声,也好让他们安心。
清灵回到镜月湖,宗真居士依旧处于闭关之中,她深知这一闭关短则一年半载。
她向大师姐及诸位师姐细细诉说自己于内门的种种见闻,末了,郑重表明自己并未应允转入太华宗内门主脉,仍坚守太华宗支脉镜月湖弟子的身份。承蒙宗主恩泽,得以以编外人员之姿在内门担任庶务执事,且被分配至承法殿管理典籍。
大师姐听闻,不禁嗔怪道:“你这丫头,瞧瞧你干的事,这是何等珍贵难得的机缘啊!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拼了性命都想成为内门弟子,你倒好,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净月湖究竟有何魅力,能让你如此执着?” 话语间,既有对清灵错失良机的痛心与惋惜,那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溢于言表,却又难掩心底的欣慰。毕竟这小丫头对镜月湖情深意重,依旧是镜月湖的弟子,还是自己的亲亲小师妹。
诸位师姐亦满心欢喜与欣慰,众人当即热热闹闹地筹备起宴席。一时间,乐声悠扬,舞姿曼妙,好不快活。
清灵新收的灵宠黄鼠狼顺溜,此刻也首次品尝到镜月湖的珍馐美馔,畅饮美酒,更有幸目睹众多美人仙子的风姿。它激动得难以自已,竟在宴席之上呜咽起来:“跟着这般好的小主人,定是我顺溜数世修来的福分呐。”
而另外两只灵宠,掸子大公鸡与旺财大黑狗,见顺溜哭得稀里哗啦,二话不说,径直将顺溜无暇顾及的美酒抢夺而去。顺溜虽修为在二者之上,然初来乍到,也不敢贸然动手夺回。无奈之下,只得埋头拼命往嘴里塞美食,生怕稍有迟缓便被抢了去,就连哭泣都抛诸脑后了。这般场景,真可谓是热闹非凡的一家子。
一日后,清灵再次收拾行装,身姿婀娜,莲步轻移至宗真居士闭关的阵法之外。她神色庄重,眼眸中满是诚挚的感恩之情,缓缓屈膝跪地,拜谢那如山海般厚重的大恩。拜别之礼行毕,她又逐一与镜月湖的诸位师姐话别,言辞间饱含着不舍与眷恋。
继而,她踏上了前往宗焱真人道场的路途。宗焱真人本有资格安居内门,尊享内门的优厚资源与尊崇地位,然而他那洒脱不羁、好酒且好动的性子,恰似不羁的飞鸟,怎会甘心被囚于师尊身畔,终年困于那一方天地之中?于是,他凭借自身的卓绝实力与独到眼光,在外门区域的群山之内,探寻到一处灵气氤氲、仿若仙境的灵秀之地,精心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道场。
在这广袤的外门群山里,不乏诸多与他心性相通、不愿受繁文缛节束缚的内门金丹真人,他们皆纷纷远离内门的清规戒律,在那深山幽谷、灵峰秀岭之间自立道场,以求心灵的自在与修行的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