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阁四楼的最西边,有几间长期包房。平日里鲜有人入住,偶尔有人前来,看似是为了打扫房间。然而,房费却从未有过拖欠。
四楼属于高级包房,房费高昂,若非大商贾或权贵之人,一般难以承担在四楼包房的费用。为避免他人干扰,在门前通道处放置了一个屏风。这几间包房,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
究竟是谁包下了这些房间,恐怕连步云阁自身都未必清楚。只因京城的广汇银庄会定期派人给步云阁送来银票。
在步云阁内,长包房众多。反正都是做生意,只要不惹出人命官司,步云阁通常也不会过多干涉。
五皇子用过餐后,便登上四楼,走进了最西边的一间包房,夫人亦紧紧跟随其后。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五皇子携夫人离开,返回府邸。
九皇子等三人在五皇子离开包房后,也离开了步云阁,只是吩咐手下紧盯五皇子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情况。只是由于四楼较为隐秘,无人知晓五皇子上了四楼后去了何处。
当九皇子得知五皇子前往步云阁四楼时,心中不禁充满疑惑。这五皇子久居封地,也是不久前才来到京城,他在步云阁四楼究竟所为何事?这两个时辰里,他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成了谜团。
若要弄清楚五皇子在四楼的所作所为,唯有登上四楼一探究竟。因此,九皇子也派人到步云阁四楼预订了一个长包房。而长包房每日都有人值守,记录着每天有谁登上四楼,进入了哪些房间。尤其是西边那几间房,更是要严密监视。
然而,自五皇子离开之后的一个月内,除了偶尔有几个下人前来,似乎是进行打扫卫生之外,再无其他人光顾。 负责监视的人向九皇子和何守道汇报。
何守道沉思片刻后问道:“你可知道这几个人前来四楼房间有无规律可循?” 这人回答道:“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人前来四楼,大约停留一盏茶的工夫,或者一顿饭的时间,便会离开。他们来的时候未见携带任何物品,走的时候,也未见携带什么东西。由于里面有好几个房间,至于他们具体进入了哪一间,因有屏风阻挡,我们无从知晓。”
九皇子说道:“从明日起,我将增派人手,只要有人进入过四楼西边的房间,离开之后,立即派人跟踪,务必查清他们去了何处?与何人会面。” 那人听完,应诺退下。
九皇子说道:“这些房间里究竟放置了何物?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为何五皇子会来此地?唯有慢慢调查清楚。”
荣恪郡王府中,荣郡郡王的总管事,正在向荣恪郡王汇报今年的收入状况。“郡王殿下,今年封地遭遇了灾荒,按照您的吩咐,今年所有的粮食按半数收租,优先保障农民的口粮。据说,许多地方都对郡王感恩戴德,有的甚至为您设立了生祠,按时供奉,以积累阴德。”
荣恪郡王听了,眉头紧皱,说道:“这都是哪些多事之人,胡乱花费。我本意是让他们节省开销,先熬过这段苦日子。毕竟都是我的子民,他们若都饿死了,我这郡王又能当给谁看。”
那总管事接着说道:“虽说土地受灾,但商铺的收益却比往年要好。我们自家的商铺生意,相较往年增长了五成。我们出租的店铺,房租几乎翻了一倍。特别是与凌云镖局搭上关系后,我们在封地成为了最大的境外商品集散商,而且作为镖局的中途补给站,每年能够多赚将近两万两白银。这几项收益,不仅填补了粮食的亏空,总体上甚至比去年还要高出一些。”
荣恪郡王欣喜异常,从桌子上的银票中抽出几张,仔细端详,差不多有十万两。说道:“去给小姐送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挣再多也都是她的。姑爷如今被停职,一大家子人,迟早会坐吃山空。”总管事领命退去。
荣恪郡王看着眼前的这些银票,不禁回想起身为皇子的岁月。祖皇帝制定了嫡皇子从政,庶皇子从军的祖制。他作为实际上的皇长子,却因是庶出,十几岁时便前往西疆边城。那时,他在与西夷、胡羌的征战中,不断领悟生存之道。
后来诸位皇子与太子争夺皇位,他主动交出兵权,将封地改至西疆,为国家戍边。在西疆,尽管土地贫瘠,但他效仿秦王,积极推行变革,兴修水利,招揽人才,对内施行怀柔政策,对外强化军事力量。没过几年,封地向外又扩张了百里,宛如一个独立的国度。
而随着六皇子登基,他深知同样在边关戍边的六皇子在军中根基深厚,且又是嫡皇子,所以他选择避其锋芒,以示弱来保全自身。主动交出封地,迁居京城。
然而,虽说交出了封地,但其财政、土地、城市商铺、军队实际上仍掌控在自己手中。 戍边守军归朝廷管辖,但麾下的府兵个个精锐,不下万余人。这些府兵皆以护院的身份,分布在封地内的各个城市商铺、土地等处。外人只知他是个老实无用之人,有一个从小在西疆长大的顽皮女儿,但这皆为掩人耳目的手段。虽然他无意争夺皇位,但想要撼动他,绝非易事。
后来,他的两个侄儿,二皇子与五皇子从军戍边之时,多次来到他的府上,寻求自保之策。如今看来,这两个侄儿倒是学到了其中的精髓。
荣恪郡王将府兵总指挥使召进厅内,荣恪说道:“朱将军,我与你父亲乃是生死之交,你也跟随我多年。将军曾经征战沙场,无论是武功还是兵法,都绝非屈居人下之辈。如今朝局恐怕将要生变,我们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
朱指挥使,名唤朱之栋,出身于世家行伍。到他父亲那一代,已官至四品将军,镇守西疆边城。因受华妃大案牵连,被革去官职。朱之栋自幼跟随父亲在西疆驻守,历经大小战役不下百场,原本指望凭借军功建功立业,未曾想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朱老将军与荣恪都曾在西疆守边,后来荣恪受封荣王,封地也临近西疆,二人关系密切。朱老将军被罢官后,便让儿子前来投靠他。
朱之栋听完荣恪这番话,心中顿时涌起不安,不知将会发生何事。但仍拱手道:“荣王殿下,朱某与家父承蒙王爷大恩,虽死也难以报答万一。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太平之时,我们朱家为王爷守护庭院、经营产业;战乱之时,定当舍命相报,万死不辞。”
荣恪郡王听到朱之栋如此表态,甚感欣慰。将桌上的银票交给他,说道:“这是五十万两白银,作为今年的军饷和军需之用。我们在封地之外还有百里之地,与西夷和胡羌的地界相互交错,攻守之间互有得失。虽说如今交由朝廷军队驻守,但也要谨防变故。所以朱将军应当将我们的府兵重新整训,以待战时,以免疏于战阵。”
他们在封地之外,原本就有多处秘密屯军之所,这几年也未曾疏于训练。一应军需设施,随时都能够启用。
朱之栋听罢,心中大喜。他骨子里就热衷于战场纵横,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喜不自禁。领命离去。
待朱之栋走后,荣恪郡王说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家姑爷,惹恼了我荣王,谁都别想好过。”
随后又唤来一个手下模样的人,在其耳边交代一番,那人领命而去。
而在户部,两位侍郎却是满面愁容。因为丰汇银庄的报表显示,账上的存银持续减少,而贷银的人也日益减少。照此趋势,丰汇银庄迟早要关门大吉。如今的丰汇钱庄虽是国家的中央银庄,但是恐怕就连京城内规模较大的私人银庄也难以抗衡。
而更令他们感到恐惧的事情,远不止这些。他们户部发行的铜币竟然在市面上难以流通。他们已经预感到,京城内的金融市场正在发生一场不易察觉的变化。
当他们派人在市场上进行调查时,却发现市场上银子越来越少,铜钱似乎变得越来越多。正在流通与他们发行的同等面值的新铜币,但重量却重了四分之一。当今朝廷国泰民安,一片祥和,当人们拿到这种铜板时,都以为是国家发行的新铜币,而之前流通的铜钱和现在新发行的铜币却不再有人愿意接收。
两位侍郎反复端详着这种新铜币,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的确比他们户部制作的更为精良。 但是,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假币!国家发行的铜币不被市场认可,国家的中央银庄的存银正在被抽空,这意味着,国家正在逐渐失去对金融的掌控。
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们目前还不得而知。
其实,与他们同样发愁的,还有京城内几家规模较大的银庄。他们也遭遇了与丰汇银庄相同的问题,这些银子究竟流向了何处,这些铜币又是从何而来,似乎无人能够弄清楚。
两位侍郎也顾不得陆云轩是否愿意插手政事,拿着几枚新铜币,前往陆府,求见陆云轩。
起初,陆云轩想要闭门谢客,只是这两位侍郎言辞恳切,称若陆云轩再不主持户部事务,国家金融即将迅速崩溃。 陆云轩只好让他们进来商谈。
二位侍郎将丰汇银庄这几个月的账目,呈给陆云轩过目。他们接手丰汇银庄时,存有 1.2 亿的存银,8000 万两的贷银。一年约有差不多 300 万两的利差。除去将没收的 3000 多万两银子作为国家拨付款项之外,库存至少应当在 1 个亿才属正常,可如今竟然不足 6000 万两。
也就是说,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不停地将京城的白银吸走。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真到了那一天,王朝将会瞬间崩塌。
陆云轩合上账本,惊出一身冷汗。丰汇银庄的存贷双向锐减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没想到问题会如此迅速地暴露出来。
而当他看到二位侍郎给他的铜币时,更是让陆云轩再度惊出一身冷汗,这不正是平阳山谷所产的那种铜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