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殿下。”
夜七垂着脑袋,手指绷得发白,蹲下身快速将一地的狼藉都收拾干净后,这才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
他一走,扶月那股突然涌上来的火气也散了个大半。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当着伊莱的面突然大发了一通脾气。
有些难为情地垂下脑袋,面颊飘红,解释说:“我就是有些控制不住…”
然后结巴地向伊莱解释了他与夜七的渊源。
伊莱默默听他说完。
听到扶月是联系不上精灵族的人,才去精灵之森找人碰见夜七时。
他呼吸一窒,全身血液冷凝,心脏又酸又涩。
他要是早一点发现暗精灵与魔族联手的事,早一点发现扶月掉落在精灵之森的珍珠…
或许能在小鲛人被带回魔族之前,将魔族的车拦下来。
可惜没有早一点…
伊莱握紧手中的玉牌,喉咙干涩得厉害,不忘柔声安抚他。
“月月乖,你对夜七发脾气是件很正常的事,没有杀他,留他在身边与你签订主仆契约这件事也做得对。”
伊莱缓缓解释。
“你说他宁愿死也不愿意与你签订主仆契约,证明对他而言,比起死亡,与你签订契约,效忠于你,做你身边的奴仆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折磨。”
“而且若是那日你让魔王直接杀了他,他也发现不了我留下的踪迹,也不会出来寻我,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联系上。”
伊莱再次肯定:“你做得很好,若把我换成你,我或许都不会做得这样好。”
“可是…”扶月眨眨眼睛,被他夸得有些难为情,悬在椅子上的腿却诚实地晃荡起来,结巴道。
“你很厉害。”
“才不会被夜七打晕。”
短暂的沉默后,伊莱接话,声音里毫无笑意。
“可我没有本事得到魔王的喜欢。”
“也很难在满是魔族的地方还得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地方,和可以用的人。”
扶月听得认真,脑袋缓慢地转动着。
“月月。”伊莱说,“你要记住,你也很厉害。”
“现在几乎所有族的人都知道魔王喜欢上了一个鲛人,甚至愿意为了你抵抗魔的侵略天性,不再向外扩张版图。”
“我也是因此,才更加顺利地从精灵之森出来,更加快地和鲛人族的人联系上,如今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扶月脑袋缓慢转动着,他的思维方式一向与常人不同,不知想到什么,蹙起眉纠结片刻,突然问。
“可我要是从魔族逃走了的话。”
“塞西尔是不是又要发动战争了?”
“那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伊莱解释,“发动战争其实不需要任何理由,魔王若是以你为借口发起战争,只能证明他生性残暴好战。”
这话绕来绕去,扶月的脑袋都快要被绕晕。
他天生就不是想这些大问题的料子,干脆摇摇脑袋把这件事甩出去,转而问。
“真的可以相信夜七吗?”
要不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扶月其实是不想用夜七的。
他觉得夜七很奇怪。
夜七当初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做奴仆,可如今和夜七相处这么多天下来。
他是半点没有发现做奴仆给夜七带来了什么痛苦与烦恼。
甚至不得不承认,夜七可能是个天生就伺候人的命。
伺候起人来,比鲛人宫里被培养了无数年的宫人们还要好。
有时候他甚至都不用说话,夜七就知道他需要什么,简直是他遇见过的最好用的人。
不过即便夜七用起来这么顺手,扶月可还没忘记对方当初宁愿死也不愿意留下来这件事。
难不成是在卧薪尝胆?
扶月努力思考着。
却听玉牌对面的伊莱道:“月月,你可以相信他。”
“他其实是…”
似想起什么,伊莱一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说只能再委屈小鲛人几日,等他参透了笼罩在魔宫外围的阵法,他就带扶月走。
得了保证,扶月嘴角浅浅上扬几分,又与伊莱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才因玉牌的时间限制不得不断开了通讯。
穿好衣服打开门。
夜七依旧守在屋檐下,见扶月出来,男人快步上前,没有半点之前才被折辱的自觉。
“殿下。”
想起伊莱的话。
扶月不自觉多打量了夜七几眼,依旧是平日里的模样,没什么特殊,可伊莱哥哥怎么就那么相信他?
扶月想不明白。
夜七却在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自然。
甚至询问:“殿下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他这么一问,扶月倒想起来一件事:“你让塞西尔搬一个温泉过来。”
夜七一直垂着的脑袋抬起几分,眼里分明有疑惑。
“月月他真这么说的?”塞西尔得知消息时,正在魔宫里忙碌政事。
闻言,不由得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真的要我搬一个温泉过去?”
“殿下是这样说的。”夜七垂下头,神色莫名。
殿里的其余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有些荒唐。
布雷迪率先道:“若是要泡温泉,让殿下去温泉便好,何必要劳烦陛下动手?”
“倒是不麻烦。”塞西尔摇摇头,他就是没想到扶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已。
不过月月愿意让夜七来找他,这是已经开始消气的迹象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塞西尔唇角不由得上扬几分。
即便魔将们都觉得身为魔王的塞西尔实在是有些恋爱脑上头,塞西尔却不在乎众人是怎么看他,又是怎么劝阻他。
他直接化身龙形扛着温泉,将温泉搬到了扶光殿,然后腆着脸又想去找扶月说话。
结果还是一样,只见了一面,就被赶了出来。
得知这件事的魔将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有布雷迪直言:“陛下是不是太卑微了一点,一点都没有身为魔王的尊严。”
塞西尔不以为耻,反问:“尊严能讨到心上人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