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均安心里烦躁无法淡定,沉思许久偷偷从晁允怀里挪出去。忍着不适刚动几下,就被抱得更紧,别无他法他低声:“我去上厕所,松开我。”
晁允意志力顽强要睁眼,“我得看着。”
陈均安耳尖发红,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睡你的觉,我有的你也有,有什么好看的。”
“它不一样。”晁允睡意朦胧呢喃。
陈均安亲他眉心,“睡吧,不闹了。”
静待片刻,直到晁允呼吸平缓没了动静。陈均安披上外套出房间到客卧阳台抽烟。
薄绒外套套在外层,里面是深蓝色睡衣衬得皮肤冷白。指间夹着细长香烟,猩红一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思考很久,晁允的想法是简单而笼统,认为两个人在一起没有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并做好义无反顾的打算。这样的想法符合晁允的成长环境,在爱里生长的孩子明白爱的可贵美好,愿意为此奋不顾身追寻。
可陈均安的看法截然不同。
他知道权势能够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强大之处,明白如果他父亲下定决心要对晁允动手,没人能够阻拦。毁掉一个人太简单,只要一句话多的是人鞍前马后。
在权力金钱散发的香气里,爱情最不值一提。
白烟腾起散开,挡住他眼底情绪的起伏波动。
看眼时间,凌晨四点,陈均安默默在心里对母亲说句打扰。
“喂。”那边的女人声音沉稳带笑,似乎还未入睡。
陈均安问出来:“还没睡?”
“没有,我这不是在仓库存货对不上嘛,一直在搞这个。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陈均安有些犹豫,一时难以说出口。他沉默,那边就耐心等着给他时间。
“妈,这几年你没回京城可能不知道,我在和一个男生谈恋爱。”
高来红嗓音尖锐起来:“男的?”
陈均安掐掉烟继续说:“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之前和我关系很好的晁允。其实那时候我们就偷偷谈恋爱,只不过被我爸发现……前段时间我发现他也在京城上大学,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支持我们……”
说到最后他甚至勇气散尽。
高来红沉默将近一分钟,冷静聪慧的女人见过世面,很快就将事情理清楚并笃定:“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爸发现了是吧。”
“对。”
“我爸他不敢折腾你,你们关系本来就差劲……他对那个晁允用的手段?”
陈均安低低嗯一声。
高来红毫不犹豫:“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支持你爸的做法。你要是不想害了那个男生,就尽快分手。你爸这个人一开始给你点小警告,到时候给你来真的就是那个男生求着你分手。”
又是这句话,四年前也是这句话。
明明是渐暖的天气,深夜的风刮过却是寒冷刺骨犹如深冬。陈均安望着无边夜幕坠着的寥寥亮星,盯着残缺不圆的月亮看了会儿。
“为什么?”他不解。
高来红仿佛感受到他的落寞难过,长叹一口气说:“忘掉这段感情,等你大学毕业接手我的钢厂也好,进体制用你爸你舅舅的人脉大展宏图也不错。过几年我们会给你介绍家境殷实长相出众更为优秀的女孩子,她可能是某个军区干部的女儿,也可能是商业大亨的千金。陈均安,你见过的太少,那个男生并不是最好的。”
说了半天,不还是联姻吗?
陈均安拢紧外套,只是说:“我觉得他就是最好的,这样对别的女孩也不公平。”
高来红笑出声,是那种疼爱宽容的笑。“怎么会不公平,那些女孩得到培养,认知够高眼界开阔,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顶一,年纪轻轻充满野心,她们愿意为了家里出一份力,而不是局限于小情小爱。这不是谈情说爱,这是强强联合我的好孩子。”
陈均安语塞,他自然清楚联姻的必然性,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独生子。这也是一种对于父母精心培养的回馈。
他顿了顿,“晁允,家庭条件也很不错,他妈妈是大检察官。”
“哦,可惜了,如果是个女生妈妈会宽容一点。可惜就可惜在,你们未来无法拥有小孩。”
陈均安和她争论:“孩子有那么重要吗?世界上那么多的孤儿院,我们可以领养的。”
高来红在那边喝口热茶,眼角是道道细小皱纹。“你不好奇吗?爸爸妈妈常年分居,你父亲情人不断却从来没有闹出什么私生子。”
“……”这个问题陈均安还真没有想过。
高来红轻笑:“从你出生开始,我不是在忙着处理你父亲那点烂事,就是忙钢厂。回想起来真是筋疲力尽,我爱你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出来分走你的利益家产。还有那么几个私生子我至今仍是千防万防。”
“陈均安,你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让妈妈我二十几年的努力功亏一篑吗?你不联姻,你是想让你爸把视线转向那些个私生子,然后分走我和你爸共同创下的家业?我的孩子,不要对我这样残忍。”
陈均安遍体生寒,咬紧牙关只有逃避挂断电话。
他有一瞬间,只想把手机砸烂,将那些轻飘飘却刻骨铭心的话语驱散淡忘。
陈均安指尖微微发抖,他点根烟感受苦涩辛辣感在口腔蔓延。吐出烟圈,维持冷静,大脑却空白一片卡顿无法思考。
他是真心喜欢晁允,不愿意去联姻。
这就意味着父亲失去原本预想中的一大助力。但其实晁允母亲的大检察官身份也不逊色,就是没有孩子双方关系并不稳定,有分崩离析的风险。
父母想要小孩,陈均安的解决方案是领养。按照他的了解,没人会愿意把家产留给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这和做慈善有什么区别。
母亲的意思是,不去联姻的小孩没有价值。父亲要是让私生子去联姻就相当于把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甚至还要把高来红苦心二十多年的家产分给私生子。
陈均安光是想想,都替他母亲心酸。
目前就这两个问题需要解决,孩子和父亲的私生子。
其实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目前不要在一起,等将来两个人事业有成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那时候再续前缘才是利益最大化。
可陈均安不舍得,也不愿意。
陈均安指尖感受到灼热微痛,他灭掉烟盯着万籁俱寂的凌晨夜景许久,久到全身僵冷。
他掸去外套上沾染的烟灰,转身时看到客卧床上的人影时心脏骤然猛跳。
借着月光,屋内昏暗看不清晰。但那种粘腻侵略性的眼神,随影随形紧紧攀附在他身上每个角落。
陈均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身后人纳入眼底,默不作声被人窥视,一阵恶寒。
人影渐渐动起来,从坐在床上改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近。安静环境中带着拖拉感的脚步声响起,仿佛在陈均安心头磨动。
“为什么不过来?陈均安你害怕吗?”晁允停下脚步,语气凉凉。
陈均安抿唇,“没什么好怕的,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若无其事说着,迈开步子朝人走过去。
晁允避而不答,只是一把将人捞在怀里问他:“刚刚在想什么?”
太过敏锐,陈均安强行镇定推开人:“没想什么,就抽根烟。”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传来的一声嗤笑。不得不承认某些瞬间,陈均安怀疑晁允监视自己的大脑,不然为什么他不曾显山露水,晁允却总能了如指掌。
“刚刚在聊什么?”晁允给他机会。
这一句两句说不清楚,陈均安心里烦躁敷衍他:“和我妈聊了几句,明天说先睡吧。”
“就要现在说,都说清楚。”晁允跟他耍横。
陈均安声音冷了几分,“这都几点了,你是打算今晚直接通宵不睡了是不是?明天聊就明天聊,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晁允怒极反笑,“是你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去打电话!是你推三阻四不肯把事情告诉我!是你不愿意和我商量倾诉!是你刚刚在偷摸想着要分手!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啊陈均安!”
陈均安皱眉,“你知道还问我干什么,又试探我干嘛。”
“所以你刚刚沉默抽烟就是在想分手是吧!又想把我甩掉是吧!你都没有否认被我猜中了!”晁允气得脑瓜子嗡嗡,同时也为陈均安刚刚的不耐态度感到委屈。
“行了,这件事先到此为止,我们回去睡觉。”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刚刚说了什么。”晁允跟他犟起来,嗓音带着些许颤抖难过。
陈均安以为他是冷的,沉声:“你知道还问有意思吗?别磨叽我们先回房间。”
晁允原地不动,“我就要听你说。”
“可是我不想和你说。”陈均安转身就走,心想冻死拉倒,天天就会发脾气糟践身体的活祖宗。
晁允气得心脏疼,不管不顾就要去逮人。陈均安想把他往卧室拽,晁允以为不让碰,忍着酸涩把人往客卧床上拖。
晁允力气大将人拖回来轻而易举。
他扛起陈均安的时候挨了好几脚,眼泪都快掉下来。这几脚踹的不疼,拖鞋在挣扎中掉落是用脚丫子蹬的,晁允心里还是难过萧瑟。
陈均安根本就不心疼他。
晁允将人丢在床上,二话不说就要脱他裤子。眼泪汪汪心想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把陈均安伺候好了迟早会食髓知味,永远离不开自己。
“晁允!”陈均安冷声,明显是起了火气。
晁允用裤子抹眼泪丢到地上,然后从床头柜里翻找压上去带着哭腔:“你不许这样和我说话,陈均安你白天刚说过喜欢我爱我,晚上就嫌我烦接二连三凶我。”
陈均安感觉到滚烫液体滴落在锁骨处,怔愣住一时忘记挣扎。
“你还想要和我分手,一通电话就让你动摇。遇上你我可真是遭了难了,你出去看看谁家情侣是家里人一通电话就分掉的……”
晁允呜呜咽咽说个不停,陈均安攥紧床单深吸口气骂他:“牲口。”
“你自己数数你凶了我几次,还说我无理取闹嫌我烦。”
陈均安用手臂挡住眼睛,刚要说话咬唇忍下声音。
“你还踹我,不让我碰你。不让我碰想让谁碰?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吗?你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晁允越说越来劲儿,脸皮薄红出点热汗。开始和陈均安回顾小白狗挂件、五月份楼梯口等一系列事情。
陈均安主动搂着他脖子接吻,晁允回应的同时暗自下定决心。这次的讨好可不好使了,没那么容易揭过。
“你明天……要不要请假?”
“不请。”晁允知道陈均安是在故意转移注意力,埋头苦干。
陈均安不由自主蜷缩,脑子里混混沌沌想着还不如一开始好好说。
他伸手去摸晁允的脸,隔着距离但晁允会主动将脸贴过来。
感受到指尖的湿润,陈均安蹙眉还是说:“别哭了……像什么样子。”
晁允委屈:“你凶我。”
“那你他么还干我呢。”
晁允顿时没理,哼哼唧唧索吻:“哥哥咱们不分手,只要不分手咱俩就好好的。我觉得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这次是初犯就给点小教训。我好爱你。”
陈均安闭眼,指尖的湿润感直达心口。他无奈:“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