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搂着沈炜，没看见他的眼神，只当他被吓着了，抬手拍着他的后背。
宣德帝看着散落一地的龙袍和画纸，下令道：“将沈听珏和赵氏关起来，听后发落！”
沈听珏猛地站起身，“我是被陷害的，陛下总不能凭着几件谁都可以伪造的龙袍和几张有手就能画的符号就认定我是南域朝遗孤吧？如此岂不是太草率了？”
不论如何，都要先将这个罪名甩出去，只要他出了皇宫，以后必定堂堂正正回来，让眼前这个男人对他俯首称臣！
然而想象是很美好的，现实很残酷，就在他以为宣德帝动摇了之后，他曾经的妻子开口说话了。
只听她语气轻柔，漫不经心地说道：“陛下，我听父亲说，凡是南域朝皇室的子弟，肩膀都会被烙上属于身份象征的图腾。只要扒开沈听珏的衣裳，看他的肩膀有没有图腾就是了。”
这一点她也是和卫啓说过图腾的事情之后才知道的，想想前世的时候她看见沈听珏肩膀处的图腾时，多嘴问过一句，他只说是从小就有，便不再多言。
沈听珏这辈子怕是没有想到，他曾经费尽心机娶回来的女子会加快他的死亡。
这回卫啓不必宣德帝开口，三两下飘到沈听珏的身前，试图扯开的肩膀处的衣服。
沈听珏自然不敢让他碰到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苍凉地抬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陛下当真不信，臣唯有以死明志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过的沈炎章上前制住他，卫啓见状，抬手就将他肩膀处的衣裳扯了下来。
左边肩膀的位置赫然刺着一个菊花眼的图腾！
沈听珏眼神一闪，迅速将他们挣开，把自己的衣裳穿好，双眼看着养心殿内带着刀站在两侧的侍卫，面上闪过一丝决绝。
两旁的侍卫想动，被宣德帝制止。他要看看，凭沈听珏的三脚猫功夫能挣脱多少回。
卫啓和沈炎章二人联手，将原本已经挣脱辖制的沈听珏摁住，前者抬眸说道：“陛下，此子的确是南域朝遗孤，依臣之见，还是就地格杀为好！”
赵氏慌忙站了起来，走到沈听珏的身边，软声哀求道：“求陛下饶命，只要陛下饶我们一命，我们就隐姓埋名，做一辈子的普通老百姓，再也不踏入皇城半步！”
饶他们一命？那跟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宣德帝在沈听珏不甚聪明的双眼里看到了勃勃的野心，若是他没有野心，只想做个闲云野鹤便罢。
可如今沈听珏分明是要反盛复南，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样的人要是放了出去，他日必定带着军队大举进犯！
“来人，将沈听珏一家押下去，明日斩首示众！”
沈听珏心下发狠，抽出其中一个侍卫的佩刀就要冲上台阶，被沈炎章一脚踹了出去。
“陛下？”侍卫长转头去问宣德帝，却见他仍然摇头。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反贼都在殿上动刀了，为何还不让他们动手？
宣德帝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听珏蹩脚的功夫，看来，沈听珏也多大的能耐嘛！
只见沈听珏一个咕噜爬起来，在看到对方刺过来的刀时，飞快地扯过楞在一旁的赵氏挡在身前。
赵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听珏，胸口的剧痛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没想到她自小千般宠爱的儿子居然会用她来挡刀。
在她倒地前，回忆起自己荒谬的一生。
赵氏原名赵大芬，原本只是一个农家女，因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姿色，被外出打猎的荀帝看中，一夜风流之后，荀帝满足而去，留下赵大芬一人苦苦等候。
等赵大芬的肚子都大起来了，荀帝才想起那个与他有过一夜之缘的女子来，得知对方已经有了身孕，承诺等他从战场回来之后，就接她进宫。
为此还留下几个自己的心腹保护赵大芬，只是赵大芬没有等来心爱的男子，而是从几个护卫的口中得知战败的消息，荀帝被俘，生不如死。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小心翼翼地带着儿子过活，等南域朝彻底覆灭，国土尽数归了大盛朝之后，那几个护卫就开始筹谋着复国的事情。
原本她是不敢的，只是她本身没什么大见识，又被人蛊惑，觉得自己的儿子原本可以做尊贵的皇子，如今却只能跟着她做农户子。
看着儿子稚嫩的脸蛋，赵氏动摇了，同意了护卫提出的李代桃僵的计划。
巧的是，她竟然长得与赵蕙卿有七分相似，儿子像了她，自然与赵蕙卿也有些相像，曾经出现过一次的刀疤脸就是因为如此，才认错了主子。
她以为不需过完这个夏日，她就可以登上太后的宝座，没想到却是死在自己自小宠到大的儿子手中。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淌这趟浑水，做什么复国的美梦，好生当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妇，也比如今丢了命强！
沈听珏见赵氏倒地，眼底划过一抹不舍和心痛，拔出她胸口的刀，径直对上沈炎章的喉咙。
沈炎章面色都没变一下，快速地往后一闪，抬手将沈听珏手中的刀打歪，在他的手臂划下一道伤痕。
沈听珏平日里沉迷于酒色，身边又无人监督，原本还有个荀帝留下的老人日夜监督教导。可沈听珏嫌他啰嗦，将他打发走了。
自此，沈听珏犹如鱼儿进了水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学的那几分三脚猫功夫哪是日日勤学苦练还上过战场的沈炎章的对手？
不过三两下，沈听珏手中的刀就被打掉，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就在沈炎章手中的剑差点刺入他的心口时，他故技重施，抱起沈炜挡在自己的面前。
沈炜没想到自己也会死在亲爹的手里，众人更是没想到沈听珏竟然如此狼心狗肺，用亲娘挡刀还不算，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沈炜的口中溢出鲜血，缓慢地转身看着沈听珏，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就此倒地时，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趁沈听珏还没缓过神来的功夫，拼尽全力刺进他的肚子。
沈听珏吃痛，一脚将沈炜推开。
沈炜胸口的刀经过这一推插得更深，他艰难地扭头看向薛度雁，尝试着伸出手想去拉她。
薛度雁是恨沈炜，却没想过直接要他死，不论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被教坏的孩子，只要沈听珏和赵氏倒了，他没了靠山，又没一技之长，以后定会穷困潦倒一生。
只要看着他以后潦草度日，就已经解了她心里的怨恨，何须他死？
她走了过去，在沈炜跟前蹲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探下身子凑近沈炜的嘴边。
只听见沈炜气若游丝的声音：“母亲，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