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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坛书屋 >  姜有 >   第39章 白家绝境

小道士缓缓踱步到我身旁,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此刻,我只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浓重的迷雾所笼罩,愈发模糊不清,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尖锐的芒刺在胸口穿梭,带来钻心的疼痛。

我终于彻悟了陈漫昨夜话语中的深意。

原来,这世间最为惨痛的悲剧,莫过于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自己却如同被缚住手脚的困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绝望中煎熬。

我深陷在这种无力感的泥沼之中,感觉自己仿佛一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像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丝毫没有主动权,每一步都被牵着鼻子走,满心的无奈与愤懑却又无处宣泄。

我下意识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住小道士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期许问道:“如果……如果那天我及时接到她的电话,她是不是就能够逃过这一劫,不至于丢掉性命?”

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个问题小道士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我不过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妄图从这无望的困境中寻得一丝慰藉。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哀求与期待,看向小道士说道:“小道士,你能不能给陈漫招魂啊?我总觉得她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

昨天夜里,陈漫提及张标倩的死与她们并无关联,可这又引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张标倩究竟是如何丧命的?

她又为何要害陈雪?

陈漫的死,是否与张标倩存在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疑问犹如一座座巍峨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形的压力所吞噬。

小道士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陈漫的状况与陈雪相比,存在着一些差异。

陈雪当时并非真正死亡,而是被生生拘走了魂魄,这种情况叫做掉魂假死,所以为陈雪招魂,也就是俗称的“叫魂”,操作起来并非难事。

然而,陈漫已然离世,如果要为她招魂,并且送她顺利投胎转世,那所需的仪式将会极为复杂。

首先,必须送她回到自己的家乡。

但青田镇并非陈漫的故乡,而我们对她的家乡究竟在何处,更是一无所知。

人在离世之后,灵魂便会自然而然地脱离肉体。

可是,在那茫茫无垠、神秘莫测的阴阳两界之间,灵魂又该何去何从呢?

于是,便有了掌灯人这一角色。

掌灯人通过掌灯招魂之法,为逝者的灵魂指引方向,引领他们踏入阴司黄泉,最终得以投胎转世。

倘若有人客死他乡,那么其魂魄便会如同他们的尸身一般,滞留在死亡之地,饱受无尽的凄苦折磨。

永远无法享受到族人在逢年过节时虔诚的香火祭祀、丰盛的食物供养,以及经文的超度。

这样的孤魂野鬼,长此以往,最终只能沦为悲惨的饿鬼,在他乡四处漂泊游荡,彻底失去投胎转世的希望,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在农村地区,人去世之后,通常会在家里停尸几日。

期间,灵堂内日夜灯火通明,亲人守在灵堂悲痛哭灵,这其中蕴含的道理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逝者的灵魂能够顺利找到回归家园的道路。

当下,我们力所能及的,便是先妥善保存陈漫的尸身,绝不能任由她的遗体在此处慢慢腐烂。

所幸,如今的殡仪馆都配备有保存尸体的冰柜,我们只需租下一个便可解燃眉之急。

待我们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再送她回归故土。

从殡仪馆那冰冷的冷柜库走出来,刺眼的阳光瞬间洒在身上,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向小道士发问:“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再次见到陈漫呢?”

稍微能让我感到一丝宽慰的是,昨晚我见到的陈漫,看上去并不像是怀有怨气的模样。

其实,在内心深处,我甚至希望她能对我心怀怨气,哪怕只是因为我没能及时救她而埋怨我也好。

小道士神色凝重地说道:“当她想要现身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不过,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我反倒希望她能隐藏好自己,千万不要轻易露面。”

我反复琢磨着小道士说的这句话,觉得他所言极是。

如今,那个如同恶煞般的张标倩不知隐匿在何处,我们处于明处,她却躲在暗处,这种局面于我们极为不利。

白家的那个小姑娘曾说,老管家把张标倩的尸体丢弃在了乱葬岗。

我们在乱葬岗可谓是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然而,除了埋葬陈漫的那个坟包之外,整个乱葬岗再也没有其他新坟的踪迹,甚至连一丝疑似张标倩尸骨的线索都未曾发现。

我暗自揣测,大概率是被那个独眼老太太给收走了,又或者是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

可是,当我们再次来到独眼老太太的居所时,眼前的景象着实让我惊得目瞪口呆。

那山坳之中确实存在着一个废弃的小院子,只是院外的土地早已荒芜不堪,杂草肆意疯长,哪里还有我之前看到的那种小青菜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的景象。

院子里面同样布满了疯长的杂草,之前看到的鸡和猫早已不见踪影。

走进屋子,只见里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仿佛尘封了许久,全然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想必是那个老太太搞的鬼,她不想让我们找到她。”小道士环顾四周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既然那独眼老太太连“五鬼搬运术”这般禁忌的术法都会施展,那么一夜之间将这个院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似乎也并非没有可能。

回到镇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前想后,总觉得我们似乎遗漏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我静下心来,仔细梳理了一下人物之间的关系,赫然发现有一个人始终处于所有事情的核心位置,却一直未曾现身。

这个人便是白家的小孙子白峰。

迎娶陈雪的是他,狠心抛弃张标倩的也是他,脚踏两只船,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的依旧是他。

至于那天晚上在房间里与他亲密缠绵的女子是否是陈漫,我到现在都还无法确定。

其实,我内心深处是有私心的,我打心底里宁愿相信那个人不是陈漫。

躺在旅馆的床上,陈漫临死前那绝望的面容,不停地在我眼前浮现,她那无神的双眼中透露出的深深绝望,犹如一把利刃,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我的心口,让我痛不欲生。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不行,我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难道仅仅因为张标倩躲在暗处,我们就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既然张标倩执意要藏在黑暗之中,那我便想办法逼她现身。

我当机立断,决定前往白家,看看这个白峰究竟是怎样一个所谓的“惊天动地”的人物。

我没有惊动小道士,趁着夜色的掩护,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旅馆,朝着白家的方向摸去。

想要从大门进入白家显然是不可能的,那高高的围墙,想要翻墙而入,难度颇大。

思来想去,唯一的机会便是白家的后门。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我便留意到白家后门的门锁是那种极为老旧的款式,用铁丝轻轻一捅,或许就能打开。

当我来到白家后门,顺利打开门锁,轻轻踏入白家的那一刻,整个白家寂静得如同死寂的深渊,没有一丝光亮,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我不禁浑身泛起一阵寒意。

宅子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分,院子里弥漫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仿若仙境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清冷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下来,茂密的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是在黑暗中低语的幽灵,让人心生畏惧。

刚一踏进白家,我便瞬间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如此逞强,真该叫上小道士一同前来。

直到此刻,我才深切体会到,有小道士在身边,是多么令人安心的一件事。

我咽了咽唾沫,暗自给自己打气,来都已经来了,还怕什么呢!

然而,真正进入白家之后,我才发现这里远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庞大。

每一进院落的布局都大同小异,建造的房屋看上去也极为相似。在里面转了一圈之后,我早已迷失了方向,根本分不清我们之前住的是哪间屋子了。

我暗自庆幸,此刻夜色已然深沉,这偌大的宅子里似乎没什么人走动,倒也省了我不少麻烦。

可与此同时,这过分的寂静又让我心生疑虑,不禁暗自思忖,难道白家的人晚上睡觉都如此安静,既不上厕所,也不打呼噜吗?

这寂静,静得有些诡异,仿佛暗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危机。

就在我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在这错综复杂的宅院里茫然转悠之时,不经意间,我瞧见正前方,那回廊的阴影之下,隐隐约约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定睛仔细瞧去,待看清那身影的模样,顿时,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站在回廊下的,不是旁人,正是白家那位平日里看似沉稳的老管家。

此刻,他正用一种幽幽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仿佛能穿透黑暗,洞悉我的每一丝恐惧。

我心中不禁泛起无数疑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又这样注视我多久了?

为何我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然而,凝视片刻后,我愈发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劲。

他的表情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脸上仿佛蒙着一层冰冷的寒霜,神情漠然地注视着前方,包括正站在他眼前的我。

可奇怪的是,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并没有真正在看我。

看着他那阴森骇人的神情,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蔓延开来,心里阵阵发冷,手脚也瞬间变得冰凉如铁。

我敢断定,眼前这个老管家,已然不再是活人。

我强装镇定,缓缓从背包里取出安神香。

就在我点燃香的瞬间,诡异至极的事情发生了,那刚刚燃起的香,竟毫无征兆地拦腰折断,火星也随之骤然熄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掐灭。

我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嗓子眼都疼得厉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神香向来是姜家驱邪的关键之物,每一支都是我爷爷精心选用上好的沉木亲手制作而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折断呢?

我实在不愿相信这一切,只能自我安慰,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说不定爷爷做的这一支恰好存在质量问题。

于是,我又赶忙从包里掏出一支安神香。然而,毫无意外,这支香刚一点燃,便如先前那支一样,从中间齐刷刷地折断开来,甚至连一丝袅袅的白烟都未曾来得及升起。

显然,周围的状况已经严重超出了正常范畴,而且安神香两次折断,足以说明眼前的危机绝非我所能轻易应对。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才是明智之举。

我当机立断,转身准备拔腿就跑。

可万万没想到,我的双脚就像被灌满了铅块一般,沉重得根本无法挪动分毫,仿佛被大地紧紧束缚住。

就在这时,老管家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嘴里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嚯嚯”怪笑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犹如来自地狱的诅咒。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

说来也怪,当一切恐惧的源头逐渐清晰,知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状况后,不管是人是鬼,我反倒没有最初那般恐惧了。

“这你可算说对了,我这人就喜欢寻求刺激。”我嘴上虽这般强硬地回应着,手上却在暗暗结印,同时低声念起咒语。

奇迹发生了,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双脚竟可以活动了。

老管家依旧不紧不慢、好整以暇地朝我走来,似乎笃定我已无处可逃。

我见状,佯装逃跑,小跑着朝他那边迎上去几步。

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动,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错愕的神情。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我瞅准时机,猛地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

他毫无防备,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仰面朝天,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声音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轰然倒地。

我来不及多想,转身便头也不回地拼命逃窜。

在这黑暗之中,我慌不择路,完全辨不清方向,只是本能地朝着前方狂奔。慌乱之下,我竟不知不觉跑到了白家大门口。

此时,我心急如焚,一门心思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然而,那大门的锁却像是故意与我作对,无论我怎么使劲摆弄,都无法将其打开。无奈之下,我只好又转身往后门跑去。

可令人绝望的是,不管我如何拼尽全力地奔跑,那老管家就像阴魂不散的鬼魅一般,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那情形,真有点像猫在戏耍老鼠,而我,便是那只任人宰割的可怜老鼠。

好不容易,我终于找到了后门。

可奇怪的是,后门虽然能顺利打开,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着,明明眼前没有任何障碍物,可我就是无法迈出那道门。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变得干裂,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我缓缓转过头,只见老管家已经在离我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清晰地看到他那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狠而残酷的光芒,如同饿狼一般。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眼睛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在黑暗中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突然,他发出一声低沉而凄厉的嘶吼声,那声音已经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够发出的,倒更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咆哮。

我心中暗叫不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条件反射比大脑反应还要迅速,瞬间蹲下身来,从他扑来的身体下方钻了过去。

老管家大概万万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便一头狠狠地撞在了我身后的门板上,发出“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恶狠狠地盯着我。

此时,他的脑门上被撞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浓稠的鲜血如泉涌般不断往下流淌,在他那狰狞的脸上蜿蜒而下,更添几分恐怖之色。

好在,老管家尽管看上去凶狠无比,但毕竟年事已高,行动多少有些迟缓。

想要躲开他那看似凶猛却实则笨拙的攻击,对我来说倒也还勉强应付得来。

我一边灵活地躲避着他的攻击,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然而,安神香无法点燃这一状况,着实让我头疼不已。

爷爷以往只教导过我如何驱赶一般的邪祟,却从未教过我该如何对付眼前这般棘手的情况啊。

就这样,我如同一只被猫追逐的老鼠,被追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噗……”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黑暗中,那高高的墙头上,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声。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小道士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墙头上,手里似乎还夹着一支烟。

烟雾缭绕之中,烟头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红光,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看到小道士的那一刻,我刚刚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仿佛突然被剪断的琴弦,瞬间松弛下来。

双腿一软,膝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几乎要支撑不住我的身体。

“你特喵的还在上面看好戏呢,我都快被追得累死了!”我又气又急,冲着小道士大声喊道。

“你累死活该,谁让你做事偷偷摸摸的。”小道士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老管家似乎对我们这般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地交谈感到极为愤怒,他气得不停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随后再次恶狠狠地嘶吼着朝我猛扑过来。

“大哥,我错了,你快救救我啊!”我背靠墙壁,实在是再也跑不动了,只能向小道士发出求救的呼喊。

小道士身形一动,宛如一片轻盈的落叶,从那高高的墙头上飘飘然落下。

落地瞬间,他左手迅速祭出一张符纸,右手即刻娴熟地结印,动作一气呵成。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符纸精准无误地打在老管家的身躯之上。

刹那间,符纸绽放出耀眼的黄色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老管家发出几声凄厉至极的叫喊,那声音犹如夜枭嘶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被狂风吹动的落叶,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了几下。

随后,几缕淡淡的黑烟,从他的鼻腔中缓缓飘出,那黑烟的模样,竟与那晚在独眼老太太家中目睹的毫无二致。

目睹这一幕,我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离,双腿一软,如同一滩烂泥般虚脱地跪在地上。

双手下意识地撑住地面,可此时的双手双脚,却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起来,浑身上下仿佛被淘空了一般,绵软无力,仿若一阵微风便能将我吹倒。

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湿透,紧紧贴在肌肤上,此刻,夜间那带着丝丝寒意的冷风一吹,我只感觉仿佛有一块冰碴,硬生生地从头顶灌入脚底,彻骨的寒冷瞬间蔓延至全身。

“呜呜呜……”

我正欲张口与小道士交谈,不知何时,原本静谧得如同死寂之地的宅子,悄然刮起一阵阴森的风。

四周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在这沙沙声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些别样的声响。

那声音,初听仿佛是一位女子在低声哭泣,哭声婉转哀怨,令人心生怜悯;再仔细聆听,又好似有人在耳边喃喃细语,却听不清话语的内容,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凉气,正对着我的后脖颈轻轻吹了一口,一股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小……”

“嘘……”我刚吐出一个字,小道士便迅速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中透着凝重与警惕。

我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老管家的尸体,仅仅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老管家的尸体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皮肉如同历经岁月侵蚀、干枯皲裂的树皮,紧紧地包裹着嶙峋的骨架,仿佛被岁月抽去了所有的水分。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转瞬之间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抽干殆尽,那干枯的手指如同尖锐的铁爪,深深地嵌入地砖之中,仿佛想要抓住这世间最后的一丝生机。

他的脸庞,已然随着头骨的轮廓深深凹陷下去,原本的眼窝之处,此刻只剩下两个黑黝黝、深不见底的空洞,仿佛通往无尽的黑暗深渊。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嘴角竟还挂着一抹诡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中透着丝丝缕缕的阴森之气,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

冰冷刺骨的夜风中,裹挟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朝着我们扑面而来。

我忍不住转头看向小道士,只见他眉头紧锁,神情专注,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从远处隐隐传来的声音。

我竖起耳朵,除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清楚。

不过,我还是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味道,除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竟然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似曾相识的奇异香味。

小道士将手中那支已然燃烧了一半的“烟”递到我面前,我刚想本能地拒绝,表明自己从不抽烟。

只见小道士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低声说道:“这是用艾草精心卷制而成的,为的是便于携带,可不是让你拿来抽的,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醒醒脑子。”

我赶忙接过,放在鼻尖轻轻一嗅,艾草那独特而浓郁的气味瞬间扑鼻而来,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钻入我的天灵盖,让我原本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回想起刚刚安神香莫名其妙折断的诡异场景,我心里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要不,回去之后让爷爷对安神香进行改良,也好与时俱进一些。

毕竟,在这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世界里,落后就意味着要遭受磨难。

小道士面色冷峻,神情严肃得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

见我闻过艾草,他低声对我说道:“走,过去瞧瞧。”

瞧见小道士这般表情,再联想到刚刚安神香折断的怪异情形,我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或许是极为棘手且难以对付的东西。

“等一下。”

我急忙从背包里翻找出红白蜡烛,心中暗自较劲,就不信了,安神香能莫名其妙地折断,这又粗又结实的蜡烛还能断不成?

然而,当烛火被点燃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

终究还是因为年纪尚轻,缺乏历练,没料到世间竟有如此诡异之事。

红白蜡烛倒是顺利点燃了,并没有如我担忧的那般折断,可那摇曳的火苗,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而非平日里常见的红色光芒。

那幽幽的蓝光,仿佛带着某种嘲讽的意味,在空气中轻轻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向我示威。

我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要知道,我们姜家人并非天生便拥有阴阳眼,也并非专业的驱邪世家,世世代代一直依靠这红白蜡烛来辨别冤屈与邪祟。

百年之前,那位老僧人收我祖上为徒,一来是为了报答恩情,二来想必也是不愿自己的毕生本事在死后无人传承。

爷爷曾经郑重地跟我说过,倘若红白蜡烛的火苗变成蓝色,那就绝非仅仅是有恶鬼作祟这么简单了,此处极有可能是一处凶险万分的凶煞之地。

当初刚来青田镇时,我便仔细观察过白家所处的地理位置,虽说称不上是绝佳的风水宝地,但也算是一处福泽深厚、能够庇佑子孙后代的好地方,怎么会突然变成凶煞之地呢?

我赶忙向小道士详细解释了红白蜡烛火苗变蓝所代表的含义,小道士听后,脸色愈发阴沉冰冷,仿佛瞬间被寒冬笼罩。

我们收起蜡烛,顺着回廊,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走去。

越往里走,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便愈发浓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股血腥之气所笼罩。

我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般不断翻涌,越来越强烈。

夹杂在血腥味中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也越发浓郁起来,那股香味让我感觉格外熟悉,可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地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香味。

除了血腥味与那股奇特的香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糜烂臭味,偌大的一座宅子,虽然目力所及之处并未见到一具尸体,可此时却仿佛已然变成了一个充斥着潮湿黏腻、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罗地狱。

沿着那声音的指引,我们终于寻觅到了它的源头。

眼前的回廊与房间,看上去竟有些似曾相识。

仔细辨认之后,我才惊觉,这里便是我刚刚费尽周折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到的白家小孙子白峰的房间。

“嘎吱......”

就在我们还未准备推门而入之时,那扇门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动,“嘎吱”一声,缓缓地从里面打开了。

我心中不禁一阵错愕,更加笃定这声音就是有意将我们引到此处的。

不过,这份错愕并未在我心中停留太久。

房门打开之后,借着从外面投射进去的清冷月光,我看到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把古朴的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由于角度的关系,看不清他们的正脸,但从身形与侧脸来判断,怀中的女子应该是陈雪无疑。

那个男人微微低头,俯身在陈雪白皙修长的脖颈间,一条细细的血线,正从陈雪的脖子上缓缓流淌下来,在地上逐渐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潭。

陈雪的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体一侧,眼睛圆睁着,即便只能看到侧脸,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双眼睛中所蕴含的深深恐惧与绝望。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嘴边沾满了新鲜欲滴的血液,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病态苍白,看上去年龄似乎与我们相仿,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整个人身形清瘦。

单从外表看,他本应是一副清隽文雅的模样,然而,周身却环绕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邪恶气息,仿佛从九幽地狱中走出的恶魔。

在此处看到陈雪,我竟没有太多的意外之感,仿佛内心深处早有某种预感。

可是,当这个男人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我瞬间明白了为何红白蜡烛的烛火会变成蓝色。

因为此刻屋子里的这个男人,既不是令人畏惧的厉鬼,也不是凶狠残暴的恶煞,而是更为恐怖的邪灵!

爷爷曾经说过,邪灵是依靠吞噬魂魄与吸食人血来进行修行的。

怪不得这里会变成如此凶险的凶煞之地!恐怕,白家上下的人都已性命堪忧。

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我和小道士在白家已然居住了数日,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个如此恐怖的邪灵,竟然就住在我们的隔壁。

此时,我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家那个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笑脸,心中涌起的并非恐惧,而是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爷爷曾说,他这一生都未曾遭遇过邪灵,对邪灵的了解,大多也是从先辈们的口口相传中得知的,只知道邪灵是比恶煞还要凶残可怕的存在。

这也正是爷爷为何一定要我读书识字的原因,他期望我能将这些神秘而危险的事物记录下来,传承给后人。

毕竟,仅仅依靠口口相传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终有一天会被世人遗忘。

“哼……”白峰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轻蔑的轻笑,好整以暇地伸出舌头,缓缓舔了一下嘴角边的血迹。

透过那厚厚的眼镜片,我清晰地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赤裸裸的嘲讽。

“还是温热的,真香啊。”

我紧紧攥起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的肉中,可心中的愤怒让我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口处的疼痛已经蔓延至全身,麻木得仿佛失去了知觉。

有时候,知道得越少反而可能是一件好事,那样便可以无所畏惧地面对一切。

白峰将陈雪的尸体随手往旁边一扔,那尚未完全僵硬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雪的脖子上被咬出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血肉模糊,看上去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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