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越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久久地伫立在 “地下猎场” 冲天的火光前面,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
直到有幸存的虫逃跑出来,慌不择路地撞到了他,才猛然回神。
他下意识抬脚,试着往爆炸中心走,他想见见多伦。
然而,越往深处走,扑面而来的炽热高温几乎将他烧熟。
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丝丝缕缕的青烟从他的头发间袅袅升起。
他却仿若未觉,脚步未曾停歇。
直到身体传来的疼痛几乎将他意识淹没,他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垂眸看向自己的身躯。
才发现,身体各处早已被高温烫得血肉模糊,好在高等雌虫强大的恢复能力正一点点修复他受损的身体。
姜星越只好退了出去。
他失神地不知要去何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阎墨阁下。
对了,现在阎墨阁下在哪里?诺雷德有在他身边吗?阎墨阁下有没有遇到危险?
一想到阎墨阁下可能也有危险,姜星越原本如死灰的心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紧,开始紧张地狂跳跳动。
刚想打个电话过去询问,他的光脑抢先震动,是阎墨阁下的来电。
姜星越连忙接通,熟悉的雄虫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
“你现在在哪儿?”
“我……” 姜星越微微顿了顿,抬眼望向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爆炸发生之后,居住在周围的虫族们失去了冷静。有些惊恐地聚在一起,抱团取暖,有些趁乱冲进店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有的不顾禁飞令,发疯似的朝着高等雄虫居住的核心区域飞。
总之,目之所及,皆是混乱,仿若世界末日降临。
“我在大街上。” 姜星越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闷与压抑。
“回来,外面很危险。”阎墨从姜星越的语气中察觉到不对,声音不由得放得柔和。
姜星越迟缓地抬步继续向前。
此时,他看见驾驶着浮空车飞速赶来的特勤人员正在竭力维护秩序。
面对混乱失控的雌虫群,他们毫不手软地,直接举起精神干扰枪,那些陷入疯狂的雌虫瞬间应声倒地,晕了过去。
而对于身体素质较强、反抗力较强的,则直接击杀。
一时间,场面上血肉横飞,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鲜血汩汩流出,腥臭味浓厚的几乎让人干呕。
“我,的一个朋友死了。”姜星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我想去他家收拾遗物。”
电话那头,阎墨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良久,才轻声说道:“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好。” 姜星越心头笼罩的乌云仿若被一道微光穿透,散去了几分,沉闷压抑的心情也稍微轻快了些许。
他挂断电话,快步朝着多伦给他的住址赶去。
前后不过半小时,罗德市已经发生了13起爆炸,连湿冷的空气温度竟因此急剧上升了两度,每一口吸入肺腑的空气仿若带着硝烟与灾祸。
此时,公共交通早已全面停运,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虫影稀疏,少得可怜。
街道两端的店面也都紧闭大门,处于歇业状态,唯有少数几家售卖武器的店铺敞开着门,生意不出意料的火爆。
一路上,时不时会有身穿黑色制服、面色冷峻严肃的特勤队员走过。
他们通常只是用手中的仪器快速扫描过姜星越的信息后,便快步离开。
也有两三组队员在扫描过后,停下脚步喊住他,简单地问了他几句话。
在得知他是第二国防军事大学的学生,并且已经结婚后,便催促他赶紧回家,保护雄虫阁下。
越往低等雌虫聚集的b城区走,人烟越发稀少,带着浓厚硝烟味的雾气弥漫在街道上,密密麻麻们的眼睛从窗口或者缝隙中探出查看外面的动静。
姜星越一路埋头赶路,心情乱如麻。
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他和多伦最后的那次谈话,那双从臂弯里探出的、满含泪水的蓝眸,仿若一道深深的刻痕,印在他的心上,怎么也抹不去。
为什么地下猎场会突然发生爆炸?多伦,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样的话,炸弹是你引爆的吗?他们到底是谁?是荣辉会吗?
你为什么要和荣辉会扯上关系?
一个个问题在姜星越的脑海中翻涌,有些答案仿若已经呼之欲出,可他却不敢继续深想,不敢去直面残酷的真相。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纠结多伦的事情,转而将思绪投向荣辉会,开始猜测他们的目的。不管多伦有没有参与其中,这些连环爆炸的幕后指使者,十有八九就是荣辉会。
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是要将罗德市彻底毁灭?
一想到荣辉会过往犯下的累累罪行,姜星越心情愈发沉重。
作为帝国通缉榜上排名第二的恐怖组织,只有想不到的事情,没有荣辉会不敢干的恶行。
他们曾经丧心病狂地点燃过一颗生命星球,让至少千万虫民无辜丧生;
他们也曾胆大包天地潜入永恒王座,妄图刺杀第一王储艾文亲王,震动整个帝国;
至于散布瘟疫、屠城之类的惨绝人寰之事,更是数不胜数。如今,他们又盯上了罗德市。
姜星越目光,扫过往来忙碌的特勤队员,内心沉重地叹气。
暗自祈祷,希望政府能尽快查明荣辉会的目的,早日解决这件事。
穿过几条狭窄逼仄、七拐八绕的街道后,姜星越终于来到了一座破旧不堪的公寓楼前。
这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墙装饰几乎全部脱落,墙体出现数条裂缝,几乎跟危楼无异。
左右环顾,见四下无虫,也没有摄像头后,姜星越舒展翅翼,轻微扇动,身形仿若一只轻盈的飞燕,稳稳地落在了三楼多伦家的阳台上。
他伸手推开房门,屋内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僵住。
只见一个身着熊玩偶服的虫族正站在客厅中央,一只手拿着锤子,一只手拎着一只浑身是血、四肢被残忍切断的雄虫。
熊玩偶正试图将这只雄虫钉在墙上。
听到门滑动的细微声响,玩偶熊举着锤子的爪子僵在了半空中,它缓慢转头头颅,玻璃制成的眼球死寂般地盯着进来的金发雌虫。
空气凝固了两秒。
它晃了晃手中那只已经只剩一口气的雄虫,如同丢破抹布般,随手一扔,将半死不活地雄虫朝着姜星越扔过去。
随后,趁着姜星越侧身闪避的瞬间,玩偶熊操纵着臃肿的身体,灵巧且迅速从房间另一侧的窗户翻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星越立马地拔腿追过去。
一边追,一边散发出精神力探查。
然而,对方就跟从未出现一样,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丝毫踪迹。
多半是对方身上携带着精神力屏蔽装置......
姜星越重新折返回客厅,走到那个全身皮肤被活生生剥下来、四肢被砍断的雄虫身边。
尽管这只雄虫如今已面目全非,浑身血淋淋的,血肉外露。
可姜星越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正是当初狠心抛弃多伦的那只 F 级雄虫。
“救…… 我……” 对方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指,仿若溺水之人拼命抓住救命稻草,试图抓住姜星越的裤脚。
姜星越侧身躲开。
他走到客厅墙壁处抬头观看。
只见墙壁上 “艺术性” 地挂着三只雌虫,分别是多伦曾经待过的那个家庭的雌君和两名雌侍。
三只已经死亡的雌虫的四肢被粗大的钉子残忍地钉在墙上。
两只眼睛、两只耳朵,还有嘴巴上都钉着粗钉。
还有一个钉子直直地钉在心脏处,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未干的血迹顺着伤口流淌,在墙壁和地上留下了一幅 “艳丽” 与诡谲的画作。
“求,求…… 救,救,我。” 地上只剩一口气的雄虫痛苦地哀嚎,他艰难地在地毯上挪动着残缺不全的身体,试图爬到姜星越脚边。
姜星越闭上了碧色的眼睛,当他再睁开时雄虫的脑袋瞬间被炸成了血花,脑浆四溅。
在客厅停留片刻,处理好他留下的痕迹后,他又来到多伦的房间。
狭窄潮湿的小屋内陈设简陋,除了一张破旧的床和几床颜色灰暗的被褥,几乎再无其他。
唯一能算得上亮色的,便是端坐在那张满是划痕,漆面剥落的破旧红木桌子上、正朝着他微笑的玩偶兔子。
玩偶兔子毛茸茸的脑袋上,贴着一张便利签。
上面写道:“送给波尔的六岁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