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汪导演转头看宗妍，小眼睛眨巴眨巴：“宗老师，要不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陈导？别跟钱过不去，大不了收他双倍费用。陈导家底厚着呢！”
这话清清楚楚传进了手机那头的陈导耳中，他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心想回头再收拾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宗妍考虑了三秒钟，拿走小汪导演的手机，打开外放，对着手机话筒说：“帮你可以，先付十万定金。”
小汪说得对，必须收双倍费用，多出来的就当是给她的精神损失费了。
小汪导演在一旁喊话：“陈导快答应吧！宗老师可牛了！真在我家抓了一只鬼出来，一会儿带给你看看！”
坐在后座的小非沉默瞥他一眼。
那边陈导开始还有点犹豫，毕竟定金就要十万，真挺贵的。但后面听到小汪的话，咬咬牙答应下来：“行！宗老师发个卡号给这个号码，我马上转！”
一分钟后，两个五万块到账。
宗妍让他待在原地别乱跑，现在过去找他。
陈导连连点头：“哎哎，好的好的！”
随后他反应过来：“你们现在在哪？我在那个……”
话音未落，被宗妍冷冷打断：“我们就在附属第一医院，你站在原地别动。”
陈导震惊：“这么快就算到我的位置了？宗老师，之前是我说话太大声，我没有见识，就是一井底之蛙，您别把我话放心上，就当我放屁！”
宗妍看着前方医院大楼底下正对着手机鞠躬的人，心说我不是算到，我是看到。
她挂了电话，推门下车。
陈导对着电话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通话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再一抬头，就见宗妍和小汪站在他跟前。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拍拍胸口：“我吓一跳，宗老师，您真是神通广大！一通电话的时间，不仅算到我在哪，还从天而降在我跟前！我们家能遇到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命不该绝啊！”
“不过……”他盯着小汪导演抱在胸前的诡异刺绣画像，与画中女人对视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小汪你大半夜抱一幅画像干什么？跟遗照似的……哎呀！她刚才好像动了！”
陈导惊得快速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小汪导演嘿嘿一笑：“这就是宗老师抓的鬼，带给你瞧瞧，他叫小非，是个男孩。”
陈导不敢再与画中人对视，匆匆避开视线，站到宗妍另一侧：“宗老师，我家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该怎么解决？”
宗妍拿出五张护身符交给他，“你先拿着，一人一张贴身携带，有这个在暂时死不了。”
“然后呢？”陈导捏紧护身符，瞬间安全感十足，但这东西只能保一时保不了一世。
“然后你去买一个猪头、两对猪蹄、两只鸡、两只鸭，最好整一只羊。再来点水果糕点，还有香纸蜡烛。”宗妍给他列了一串购物清单。
陈导用手机备忘录记下，“准备好了之后呢？”
宗妍对着他的脸端详片刻，“然后你就把这些东西送去你最近到过的坟头，给人家祭拜赔罪。”
陈导打字的动作一顿，脸色霎时惨白，目中透露出惊恐：“最近到过的坟头……”
他与小汪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情。
他俩为了寻找节目素材，去了好多地方，其中包括一些几乎无人居住的荒村。
那一趟行程持续了两个多月，最后一站他们去到春城郊区的一个荒村。
荒村位于半山，早些年政府出资给村里人置换土地，把整个村迁下来在山脚盖了新房子住。
山上的房子断水断电，之后就荒了，只剩两三个没有后辈的老人留守。
现在那些老人已经去世，荒村原住民彻底从这个村子消失。
但村子没有彻底荒，前两年有个老板跑上去修了个房子养猪。
从荒村路口经过，能听到猪叫。
关于那群猪的灵异传闻有很多，什么吃小孩啦，生出猪人啦，猪圈半夜发出老人笑声等等，非常猎奇。
陈导和小汪实地看了之后觉得就是一个普通的养猪场，没什么拍摄价值。倒是荒村边上有一片乱葬岗，据说存在很久很久了，村里最老的老人也说不清乱葬岗里埋的是什么。
陈导为了拍摄素材，壮起胆在乱葬岗里挖了一个坟包，挖了俩小时什么都没挖到。
之后就有村人闻讯跑来制止了他继续往下挖。
回想起那天的经历，陈导冒了一身冷汗，悔不当初：“当时啥都没挖到，我以为找错地方了，后来走得匆忙，那土就没填回去！”
没想到，竟然给自家招惹来这么大的祸患！
“行了，你赶紧去把我说的东西买齐，天一亮就动身去给人家道歉。”宗妍挥挥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陈导眼巴巴看着他们走了，有心想叫住他们陪自己一起去，可面对宗妍的冷脸，他又不敢提太多要求，最后只好将护身符拿医院楼上去匆匆分给家人，然后独自跑去菜市场等待开市。
-
附属第一医院很大，保安也多。
凌晨还有保安在大楼底下巡逻。
小汪导演碰着一个保安就凑上去一阵打量，找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画面中的东子。
宗妍双手抱在胸前，瞅了眼地图指示牌上的美容整形科，“他肯定整容了。”
要不然早被人脸识别系统抓住，哪里能逍遥这么多年。
“那怎么办？他肯定没用真实身份，我们要怎么把他揪出来？”小汪导演发愁，他倒是丝毫没有怀疑宗妍算错的可能性。
宗妍摸着下巴：“只要看到他，我就能把他揪出来。目前遇到的保安都不是他，走，去安保处看看。”
安保处在医院地下一楼。
四通八达的白色通道亮如白昼，安保处办公室门外的墙上贴着所有保安的照片和名字。
宗妍站在墙边一个个看过去，小非也盯着这些照片认真寻找。
几乎同一时间，他们指着同一张照片说：“是他。”
小汪导演一看，这张照片跟他看到的那个东子判若两人，特别是气质，亲和又面善，谁能想到他的手上竟然有两条人命。
照片底下的名字是张西。
把东改成了西。
这时有保安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端着一只保温杯，一边喝一边打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来这有事吗？电梯在那边，直走左转就是。”
宗妍指了指张西的照片：“我找这个保安，上次我过来掉了东西，我记得他当时就在那一片巡逻，想找他问问有没有捡到我的东西。”
保安大叔凑过来看了眼：“哦，找他啊。他在停车场里边，就1号电梯间那块，我带你们过去。”
“谢谢大叔！麻烦您了。”
保安大叔很热心，带着他们来到1号电梯间，远远看到张西，指着说：“就在那，看到没？”
宗妍笑笑：“看到了，您回去忙吧，我们自己找他说……”
不等她说完，小非已经迫不及待从画里飘出去，无数条细线在空气中穿梭，快到极致的速度令人眼花，仿佛有火花闪烁。
“张东！”小非喊了一声。
那人下意识转头看过来，就见一张眼熟的脸迅速靠近。
他发出一声怪叫，转身就跑，无数细线缠绕过来，勒住他的手腕、脖子、大腿……
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往上拉，双脚渐渐腾空。
“救命！救命！”张东拼命挣扎、求救。
远处，好心带路的保安看到这一幕吓得保温杯都没拿稳，“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宗妍安慰他：“大叔别怕，他干了坏事，这是遭报应了。你是好人，会长命百岁。”
保安大叔双手颤抖，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小汪赶紧上前探了探呼吸：“宗老师，他好像吓晕了！”
“你把人送急诊去。”宗妍挥挥手。
小汪深吸一口气，一把抱起保安大叔，匆匆进了电梯间。
远处，小非还在折磨张东。
他不甘心让张东痛快死去，要让他也在痛苦中惨死。
细线的力量忽然收起，张东摔在地上，浑身像被碾压机碾过一遍。
他颤颤巍巍爬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无数细线不断在他皮肤底下涌动，一会儿在这边戳一个洞，一会儿在那边戳一个洞，鲜血迸溅。
“是他来了……是他来了！”
他面色癫狂，跌跌撞撞跑进电梯间，拨通同事的电话求救。
他的同事很快赶来，看到他的样子大惊失色：“你干啥了！脸上嘛玩意？怎么跟虫子一样？”
张东疼得说不出话，满地打滚。
同事不敢动他，叫来担架把他抬上去。
张东躺在担架上，只觉得浑身又痛又痒，但好像比刚才好一点。他甚至能抽出精力转动脑子，猜想是不是小非鬼魂的力量有限，没办法杀死他。
此前张东从不信世上有鬼存在，那年失手杀了小非和他奶奶之后，他只害怕被警察抓住，一点没想过祖孙俩死后会怎样。这些年他也一直过得平安无事，万万没想到小非会忽然以这种形式上门报复。
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下面某个部位爆发出一阵钻心的痛。
“啊啊啊！！”张东痛得一下翻身掉出担架，五六个人一起压都压不住。
他双手捂住下面，惨叫出声：“小非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放过我！救命！”
同事们都不明白他在喊什么，使劲给他压住抬进急诊部。
医生看到他的模样，心惊肉跳：“他身体里有东西！”
小心将他的手拿开，裤裆处殷红血渍触目惊心。
张东已经痛到神志不清，嘴巴里时不时蹦出一句口齿含糊的话。
“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初喝多！”
“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
“啊啊啊！我认罪！我认罪！我杀了人，我愿意坐牢，求你放过我！”
听到他的话，医生护士保安们面色奇异。
但他们仍在努力救治张东。
此时宗妍和小汪早已回到车上，闭目养神，等待小非复仇归来。
张东在急诊里苦苦挣扎到早上八点，医院人最多的时候，他忽然爆了，碎成一块块血肉，死无全尸。
在一片惊恐尖叫声中，细线悄悄沿着边角溜出急诊，回到车上。
“结束了？”宗妍睁开眼，看到小非黑眸中的血色更加浓郁，拧开瓶盖喝了口矿泉水，“说好了，我帮你报仇，你给我打工。”
小非点头：“主人，我跟你回去。”
宗妍一口水全部喷在了小非脸上，她抽了两张纸巾给他，“你别这么叫我！太奇怪了。你的同门一般都喊我老大或者老板，喊我姐也行。”
小非擦掉脸上的水滴，认真答应：“知道了，老大。”
小汪导演摸着脑袋笑呵呵说：“这称呼听起来怎么跟黑社会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是龙虎帮的呢。”
另一头，陈导雇了一辆货拉拉带着一车祭品去乱葬岗祭祀赔罪，当香烛烟火缓缓升空时，他感觉到体内好似有一股寒气消散而去。
一炷香烧完，医院那边忽然来电话，他妈醒过来了，顺利脱离危险期。父亲和妻子的伤势也有所好转，儿子正陪在他们身边。
陈导擦了擦眼角，心中升起无限感激，一家人平平安安活着，真好啊。
他掏出手机，给宗妍打电话。
宗妍此时已经回到学校，正往教室走，她今天的课程很满，因为没睡饱，所以语气非常生硬：“说。”
陈导激动的心情和滔滔不绝的感激之情顿时被这一个字堵了回去，他讪笑一下，谄媚至极：“宗老师，我就是想说，咱们节目有您的加入，精彩程度绝对上升好几个level！”
宗妍嘴角抽了抽：“我好像没有答应参加你们节目。”
“别呀！宗老师，我给您开双倍薪酬！这节目缺了您就没有灵魂。”
陈导好说歹说，终于用高价打动了宗妍。
“这个周末咱们就开始拍先导片了，您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到时候就拍一点您的日常生活，最好是跟玄学沾边的。”
宗妍想了想，周末要去顾家工作，妥妥跟玄学沾边。但顾家愿不愿意出现在镜头底下是个问题，得找顾辰熠问一问。
宗妍迈上最后一层楼梯，恰好瞧见顾辰熠正拿着书站在走廊上，穿着白毛衣黑裤子，干干净净长身玉立。